第30集:异地药材
春风刚拂过有熊部落的原野,药田边的新苗正探着嫩绿的芽,轩辕站在医馆前的晒药场上,望着族人将去年采收的草药分类晾晒。空气中弥漫着艾草与当归混合的清香,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带着土地的厚重与草木的生机。可今日,这份熟悉里却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是从西域归来的商旅带来的,一种带着砂砾与阳光气息的陌生药香。
三日前,负责远途贸易的风伯带着商队风尘仆仆地回到部落。他们这次西行比往年多走了三个月,队伍里的人个个皮肤黝黑,衣衫上还沾着西域戈壁的尘土,却人人眼里闪着兴奋的光。风伯一见到轩辕,便不顾旅途劳顿,拉着他往行囊堆去,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轩辕,这次西行,我们不仅带回了西域的玉石与毛皮,还寻到了些稀罕物——那边的人说,这些草能治大病!”
当时,轩辕正和岐伯核对新修订的医案,闻言便跟着风伯走去。只见几个巨大的麻布行囊敞开着,里面除了常见的交易品,还放着十几个陶罐,罐口用软木塞封着,揭开时,一股奇特的气味扑面而来——不像中原草药的温润,也不像毒物的刺鼻,而是带着点苦涩,又隐隐透着一股辛辣,像是被烈日炙烤过的根茎在诉说着生长的不易。
“这是何物?”轩辕拿起一块从罐里取出的药材,那东西呈暗褐色,形状像极了干枯的草根,却比寻常草根更为粗壮,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仿佛记录着西域风沙的痕迹。他放在鼻尖轻嗅,那股奇特的气味更清晰了,入鼻时微微发麻,却又有种通透之感。
风伯在一旁解释:“我们走到一个叫‘流沙之畔’的部落,那里的人常年受一种‘燥渴症’困扰——白天燥热难耐,夜里却畏寒,嘴唇干裂如树皮,喝再多水也不解渴。他们就用这种叫‘锁阳’的草根煮水喝,说能缓解。我们见几个重症的人喝了几日,确实不那么焦躁了,便用两匹好马换了这些,还向他们学了些用法。”
“还有这个,”风伯又指着另一罐药材,里面是些细碎的黄色小花,干燥后呈蜷曲状,“他们叫它‘款冬’,说专治久咳不止,尤其是那种咳起来像破锣,痰里带血的病。那边的老医者说,这花要在雪刚化时采,晒透了存着,用时配上他们那边的‘甘草’,比什么都管用。”
轩辕听得专注,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陌生的药材。他行医数十载,见过的草木不计其数,从南方湿热山林里的瘴气克星青蒿,到北方寒地生长的驱寒良药附子,可西域的药材,他还是头一次接触。中原的土地多温润,草木生长得从容,药性也多偏向调和;而西域干旱少雨,日照强烈,生长在那里的草木,想必也带着一股坚韧的性子,药性或许更烈,更能应对极端的病症。
“风伯,你们在那边,可曾见他们用这些药治病?”轩辕问道,目光落在风伯身边一个年轻的商旅队员身上。那队员名叫石,这次西行途中生过一场病,此刻脸上还有些未褪的苍白。
石上前一步,拱手答道:“回轩辕,我在途中染上了风寒,起初只是咳嗽,后来越咳越重,夜里根本睡不着,痰里还带着血丝。随行的西域向导见了,就取了些‘款冬’,和他们本地的一种红色果实一起煮水,让我趁热喝下。起初我怕有毒,不敢喝,向导就自己先喝了一碗,我才敢尝试。那水入口极苦,喝下去却像有股暖流顺着喉咙往下走,咳得没那么凶了。连喝三日,咳嗽竟真的减轻了,到回来时,已能安睡。”
石说着,还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仿佛在证明自己确实痊愈了。轩辕点点头,他知道石素来谨慎,若非亲身验证,绝不会如此肯定。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轻易使用这些药材——中原与西域的气候、水土迥异,人的体质也大不相同,西域的灵药,到了中原,会不会变成毒物?这是他必须弄清楚的。
当晚,轩辕便召来岐伯、雷公和几位经验丰富的医官,在医馆的灯下细细研究这些异地药材。医馆里点着松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些来自西域的药材显得愈发神秘。岐伯拿起那块“锁阳”,用小刀切下一小块,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眉头先是一皱,随即舒展开来。
“此药入口微苦,而后回甘,咽下时小腹处竟有暖意升起,”岐伯缓缓说道,目光里带着思索,“像是有股阳气在体内游走,却又不似附子那般暴烈,反而带着点收敛之意。风伯说它能治‘燥渴症’,依我看,这病怕是阴虚内热所致,锁阳性温而不燥,正好能补阴中之阳,难怪有效。”
雷公则拿起那些“款冬花”,放在水中浸泡片刻,观察着水色的变化。“这花泡过的水呈淡黄色,气味比干时柔和了些,”他边说边用手指蘸了点水,尝了尝,“苦味淡了许多,却多了些清润之感。石说它能止咳止血,想必是有润肺之功。只是中原的咳嗽多与风寒、痰湿相关,不知这西域之花,能否应对?”
一位年长的医官忧心忡忡地开口:“轩辕,这些药材我们从未见过,药性不明,若是用错了,怕是会出大事。不如还是先封存起来,等日后弄清楚了再说?”
轩辕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桌上的药材,又看向窗外。夜色已深,医馆外的药田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那些熟悉的草药正在夜色中静静生长。他想起年轻时游历四方,在东方学到砭石之术时,也曾因手法生疏而忐忑;在南方初见瘴气时,也曾对那些奇花异草心存敬畏。可正是因为敢于尝试,善于总结,才将各地的医理融会贯通。
“医道如流水,若只在一处打转,便会 stagnate(停滞),”轩辕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西域与中原虽远,可天地之气相通,草木之性虽异,却也脱不开阴阳五行之理。锁阳能补阴益阳,款冬能润肺止咳,这些功效,与我们已知的医理并不相悖,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他顿了顿,看向岐伯:“岐伯,明日起,我们先从药性入手,细细研究。锁阳可先用于那些体质偏虚、畏寒又易燥热的族人,用量从少到多,密切观察反应;款冬花则可找些久咳不愈、痰中带血的患者试试,搭配我们常用的贝母、百合,看看效果如何。”
岐伯颔首应道:“好。我会让弟子们详细记录每一位试药者的脉象、症状变化,哪怕是一丝细微的反应,也不能放过。”
接下来的几日,医馆里多了一项特殊的工作——试药。第一位试用锁阳的,是部落里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他常年畏寒,却又总觉得口干舌燥,吃再多温热的食物也没用,反而会心烦失眠。岐伯按每日一小片的量,将锁阳与小米同煮,让老者每日清晨服用。
起初,老者并无明显感觉,只是觉得那粥比往常多了些奇特的味道。可到了第三日,他找到医馆,脸上带着惊喜:“岐伯医官,我昨夜竟没起夜喝水,也没觉得心里火烧似的,睡得安稳多了!”
岐伯为他诊脉,发现其脉象虽仍偏虚,却比之前沉稳了些,不再像从前那般浮而躁。他将这一变化仔细记录在案,又嘱咐老者继续服用,只是将用量稍稍增加了一点。
而款冬花的试用,则遇到了一点波折。部落里有个少年,因前些日子淋雨受寒,咳嗽了半个多月,痰少而粘稠,偶尔还带点血丝。医官按方将款冬花与贝母同煎,让他服用。谁知少年喝了一日,咳嗽反而更厉害了,还说喉咙发痒。
那名医官急得赶紧向轩辕和岐伯汇报,脸上满是自责:“都怪我,不该轻易用这陌生药材,怕是伤了孩子!”
轩辕却镇定地让医官将少年带来,亲自为他诊脉。少年脉象浮而有力,舌苔薄白,显然是风寒未散。轩辕恍然大悟:“这不是款冬花的错,是我们用错了配伍。少年的咳嗽是风寒束肺所致,款冬花虽能润肺,却偏寒凉,单用反而会让风寒郁在体内,难怪咳嗽加重。”
他随即调整药方,在款冬花与贝母之外,又加入了少许生姜与紫苏叶,以驱散风寒。少年再喝这药时,虽仍有苦味,却带着点辛辣的暖意,喝了两日,咳嗽便渐渐减轻,喉咙也不发痒了。
“你看,”轩辕对众医官说,“不是药材不好,是我们没能因地制宜。西域多燥寒,他们用款冬花,或许常配温性药材;到了中原,遇风寒咳嗽,自然要加些驱寒之品。这就像治理部落,对不同性情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医道亦是如此。”
随着试药的深入,更多西域药材的用法被发掘出来。他们发现,那种风伯提到的“西域甘草”,虽与中原甘草形状不同,却同样有调和诸药的功效,且味道更甜,对于缓解苦味药材的刺激性效果更好;还有一种叫“肉苁蓉”的药材,与锁阳功效相近,却更偏温润,适合长期服用调理身体。
一日,轩辕正在药田查看新种下的中原草药,岐伯兴冲冲地走来,手里拿着一份医案:“轩辕,你看!用锁阳配伍我们本地的枸杞、山药,治好了北边部落送来的那个‘消渴症’患者!他之前喝再多水也没用,瘦得只剩骨头,现在已经能正常吃饭,精神好多了!”
轩辕接过医案,看着上面详细记录的患者脉象变化、用药剂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药田旁新开辟出的一小块“异域药圃”里,那里,锁阳、款冬花、肉苁蓉正迎着中原的阳光,努力地扎根生长。
“这就对了,”轩辕轻声说,像是在对岐伯说,又像是在对这些异乡的草木说,“天地之大,草木无穷,本就没有地域之分。只要能为百姓祛病除痛,便是好药。我们既要守好脚下的土地,也要敞开胸怀,接纳远方的智慧。”
远处,风伯正带着几个年轻商旅整理下一次西行的行囊,他们这次不仅要带去中原的丝绸与陶器,还要带去轩辕和岐伯整理的《异域药材初考》,希望能与西域部落交换更多的药材与医理。
轩辕望着那行囊上飘动的部落旗帜,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触:医道从来不是闭门造车,而是像这流动的风,带着各地的智慧,不断汇聚、融合,才能生生不息。这些来自西域的药材,就像一颗颗投入湖心的石子,不仅丰富了他们的药箱,更在他们的医理体系里,激起了新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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