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集：选定传人
秋风掠过有熊部落的议事坪，卷起几片枯黄的苇叶。轩辕站在石案前，指尖轻抚着那堆叠放整齐的竹简——那是《内经》修订稿的最后誊本，竹片边缘已被无数次翻阅磨得光滑。他身后，雷公、伯高、少师三人垂手而立，呼吸都放轻了些。
“传艺如栽树，”轩辕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声音里带着秋日阳光般的温厚，“选不对人，纵有嘉木，也难成林。”
伯高性子最急，忍不住躬身道：“首领，这几年随您编撰《内经》，我与雷公、少师各有专精。您若定要选一人总领传承之事，不如……”
“不如先说说，”轩辕抬手打断他，指尖点向石案上的三卷书册，“这《经络篇》《诊法篇》《养生篇》，你们各自批注的地方，有何不同？”
少师先开口，声音温和如溪：“我在《养生篇》里补了‘春三月，夜卧早起’的乡俗验证。东边部落依此作息，开春后风寒病少了三成。”他说话时，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袖口——那处沾着些许艾草灰，是今早教族人制艾条时蹭上的。
伯高紧随其后：“《经络篇》里，我把小腿内侧那道‘足厥阴经’的走向，补了三个新发现的压痛点。上次部落里那个牧羊少年，就是按这几个点刺络放血，腿痛才好的。”他说着，还下意识地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一下，眼神里满是笃定。
轮到雷公时，他却先摇了摇头：“我批注的《诊法篇》，前几日发现一处疏漏。上次那个咳血的老妪，我按‘望其舌紫’断为瘀阻，后来才知她是吃了太多桑葚。这几日正重改，还没补进去。”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边缘处还画着几幅舌象草图。
轩辕看着三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那时他刚师从岐伯，第一次独立诊病，把风寒误作内热，差点用错了药。是雷公捧着医案追了他三里地，在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非要他重新辨证不可。
“还记得那年治黄疸吗？”轩辕忽然问。
三人都愣了愣。那是三年前，南方部落流行黄疸，患者眼目发黄，浑身乏力。少师主张用茵陈煮水，伯高觉得该配合针刺胆经，争执了三日未决。最后是雷公背着药篓，在湿热的沼泽里寻了七天，带回一种叫“栀子”的果实，与茵陈配伍，竟治好了大半患者。
“那日你带回栀子时，裤脚全是泥，脚踝被毒蛇咬了个牙印，”轩辕看向雷公，目光里泛起暖意，“你却先问药够不够，半句没提自己的伤。”
雷公脸一红，挠了挠头：“那时只想着救人，哪顾得上这些。”
“医道首重仁心，次求精进。”轩辕缓缓道，伸手拿起那卷《内经》总纲，“伯高通经络如指掌，少师论养生如探囊，但若论‘敬’与‘韧’，你们都不如雷公。”
他将竹简递到雷公手中：“这传承之责，我交与你。不是因你无过，恰恰是因你知过能改；不是因你无争，恰恰是因你争在治病救人的实处。”
雷公接过竹简，入手沉甸甸的。他忽然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石板：“首领放心，我若传错一字，任凭处置！”
“起来吧。”轩辕扶起他，指了指窗外，“你看那片杏林，去年遭了虫灾，半数枯了。是你领着族人捉虫、施肥，才有今年的满树繁花。传医如护林，既要懂栽种之法，更要耐得住岁月磨洗。”
伯高与少师对视一眼，都躬身道：“首领所选极是，我等愿辅佐雷公，共护《内经》传承。”
轩辕笑着点头，转身望向远处的山峦。夕阳正将天际染成金红，山脚下的部落里，传来孩童的嬉笑与药草的清香。他仿佛看见数十年后，会有无数医者捧着《内经》，在田埂上、在茅屋里、在疫病横行的村落中，延续着这份救人的初心。
雷公捧着竹简，指尖微微颤抖。他忽然想起岐伯曾说过：“医者，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这不仅是一句训诫，更是一副要扛一辈子的担子。
暮色渐浓，议事坪上的石灯被一一点亮。轩辕看着雷公将《内经》小心收入木匣，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立下的宏愿——要让天下无病可医。如今才知，真正的无病，不是医术通天，而是医者的仁心能代代相传，如星火燎原，照亮每一处疾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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