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血雾冲向首领，气味很腥，像铁锈一样难闻。他站在六根黑石柱中间，衣服被风吹得乱飞，整个人看起来和这片地融为一体。突然，他眼神一变——玉符裂了。
他掌心冒出黑气，像张开的嘴，直接朝叶凌轩胸口打去。这一击本该要命，可中途偏了。因为云绮月动了。
她贴着地面冲出去，身体压得很低，像燕子掠水。脚下青苔很滑，石头泛着光，每一步都很难站稳。她膝盖一弯，借力跳起，最后五步一口气冲完，脚尖点地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这是她把剩下的灵力全都压出来，集中在脚底的一次爆发。
她的指尖有一道细光，像发丝一样细，却是她最后的纯阳之力。这道光准确切进玉符下面一根看不见的黑线——那是阵法的关键，连着魔核和阴煞之气。只有用纯阳之力切断它，才能破阵。
“啪”的一声，像琴弦断了。
整个山谷猛地一震，地面裂开，灰尘飞起。六根黑石柱上的符文一个个熄灭，像灯被吹灭。缠在大家身上的黑链“咔”地松开，掉在地上。那些压制灵气的禁制也碎了，像烂木头一样。
黑雾快速退去，天空露了出来。玉符上的裂缝一下子炸开，“砰”地碎成几片，飞在空中就变成了灰。
雷修从天上摔下来，肩膀撞地，闷哼一声，骨头差点断了。他想爬起来，手却抖得厉害，体内还有魔气乱窜。伏尘子直接昏过去，脸色惨白，呼吸很弱，身子软塌塌的，要不是剑卡在石头缝里，早就滚下山了。
就在这时，云绮月袖子里飞出一把光剑，砍断最后一段锁链。她抬手打出一层柔光，像薄纱一样展开，托住了几人下落的身体。那光很淡，几乎是透明的，是她用自己的血和灵力撑起来的保命屏障。
叶凌轩落地时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手指因用力太猛而发白。他喘得很重，胸口一起一伏，每次吸气都像刀割。他抬头看云绮月，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眼神很清楚：快走。
可她没动。
她站在原地，双手慢慢抬起，掌心相对，把剩下的灵力聚在胸前。头发被风吹乱，遮住半边脸，但她的眼睛特别亮，像是最后一盏灯还在烧。
她知道，阵破了，但还没结束。
首领低头看着手中的碎玉符，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怕，是气到了极点。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像有火在烧。他张嘴发出低吼，不是疼，是恨——一种藏了几十年、跨过生死的恨。
“你毁了我的东西。”
他抬手，黑气在掌心聚集，越缩越紧，变成一团漆黑的球。空气开始扭曲，地面裂开小缝，周围的石头浮起来又变成粉末。那球里传来哭叫声，好像有很多魂魄在里面挣扎。
云绮月双脚站稳，双掌向前推出，一道淡金色的光从她手里涌出，在身前形成一面光盾。这是她师门的绝学“净世明心诀”，只有心静无杂念的人才能用。她呼吸变急，额头渗出血丝，顺着脸流下，滴在肩上，染红了一片白衣。
黑球砸在光盾上。
轰！
强光炸开，气浪掀翻石头，地面裂纹四处蔓延。云绮月脚下一滑，后退半步，鞋底在地上擦出白印。她咬牙站稳，光盾没破，但出现了一道裂痕，像快碎的玻璃。
首领盯着她，胸口起伏。他左肩伤口裂开，黑血顺着胳膊流下，滴在地上竟然腐蚀出小坑。他抹了把脸，手上全是黑红，指甲都成了紫青色。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他声音沙哑，“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他又抬手，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头顶凝聚成一杆长矛。那矛全黑，表面有暗红纹路，像活的一样动。矛尖对准云绮月，空气中响起刺耳声，好像空间都要被撕开。
云绮月没说话。她收回手，再推出时，掌心的光比刚才更亮，但也更不稳定。她的衣袖破了，手臂上有伤，血顺着指尖滴下，在地上积成小血洼。
她不能输。
身后是叶凌轩，是雷修，是伏尘子，是所有还活着的人。她倒下，他们都会死。她想起师父临终的话：“修行不在长生，而在守护。”那时不懂，现在明白了——强者不是能杀多少人，而是愿意为多少人挡刀。
黑矛刺来。
她双手交叉，光盾挡在前面。
撞击瞬间，她感觉骨头都在震，五脏六腑像移了位。光盾裂痕变大，但她没退。她右脚往前踏一步，硬扛住这一击。那一步落下，地面塌下半寸。
灰尘散开，两人仍站着对峙。
首领喘气，黑气绕着他转，像披了件黑袍。云绮月嘴角流血，手在抖，但站得笔直，像战场上的一面旗。
她抬手擦掉血，掌心再次发光。
首领冷笑：“你还想打？”
“我不是一个人在打。”她说。
远处传来脚步声，有弟子赶来了。有人扶起雷修，有人背起伏尘子。一个年轻女修跪在伏尘子身边，眼泪往下掉，但仍用灵力救他。另一个男人捡起剑，拄着站起来，满身是伤，却挺直腰板。
叶凌轩靠在石头边，手里握着剑，站不稳，但没放手。他看着云绮月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得很轻，但带着骄傲。
首领扫了一眼，眼神更冷。
“你们总觉得自己在守护什么。”他低声说，“可守得住吗？这次我败了，下次呢？只要修真界还在，魔族就不会停。”
云绮月看着他，语气平静：“你们要的不是平等，是毁灭。”
“那又如何？”他笑起来，声音疯狂，“弱者没资格谈平等。”
他抬手，黑气再次聚集，比之前更浓，连光都能吞掉。
云绮月也抬手，掌心的光没灭。她逆着光站着，身影瘦弱，但很坚定。
她知道这一战躲不掉。
她也知道，自己快没力气了。
但她必须打。
光盾在她身前缓缓转动，映出她苍白的脸。她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准备迎击。
首领的黑矛还没出手，忽然皱眉，低头看向胸口。
那里有一块皮肤变黑了，像是从里面烂掉。这不是外伤，是反噬——强行用禁忌魔功，拿自己血脉连魔核造成的。现在玉符碎了，阵法崩了，失控的魔气开始吃他的身体。
他按住胸口，脸色变了。
云绮月看到了。
她眼里一闪，却没有高兴，只有难过。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别得意。”他咬牙，“就算我死，你也活不了多久。”
“我不需要活得久。”她说，声音很轻，“我只要活过今天。”
她双手高举，光盾分成三块，呈三角形浮在身前。这是她最强的防御——“三光镇狱诀”。她灵力几乎耗尽，每撑一秒都在透支生命，经脉断裂，脑子嗡嗡响，连站都是靠意志撑着。
首领盯着她，忽然笑了。
“好，很好。”他说，“那就看是你先倒，还是我先死。”
他抬手，黑矛重新凝聚，更大，更暗，矛尖还闪着紫雷光。
云绮月掌心的光忽明忽暗，像快灭的蜡烛。
两人同时动手。
黑矛刺出。
光盾迎上。
强光炸开，照亮整个山谷，连远处山顶的雪都变金了。
尘土飞扬，碎石乱飞。
光散后，云绮月单膝跪地，一手撑地，肩膀剧烈起伏。她面前的光盾只剩一小块，边缘焦黑，摇摇欲坠，但没完全碎。
首领还站着，黑矛没了，但他也没动。右手垂着，指尖滴黑血。胸口的黑斑已经爬到肩膀，皮肤下有裂纹，像瓷器裂开，正慢慢扩散。
他喘着气，抬头看她。
“你赢不了我。”他说。
云绮月慢慢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动作很慢，全身都在痛，但她终于站直了。
“我已经赢了。”
她抬手，掌心再次发光。
首领看着她，忽然低声一笑。
“那你来啊。”
她动了。
一步踏出，掌心光刃劈下。这一斩没有花招，只有拼死的决心。
他抬手，黑气凝成一把刀。刀黑如夜，边缘冒着血焰。
刀与光撞在一起。
火花四溅。
两人僵持不动。
云绮月的手在抖，但她没松。她经脉全破，血从七窍流出，仍死死握住那道光。
首领的刀开始裂开，黑气一丝丝断掉，像枯枝折断。
他瞪大眼，喉咙里吼出一声。
云绮月咬牙，光刃再压下一寸。
“你输了。”
光刃砍断黑刀，直奔他喉咙。
他猛地偏头，光刃擦过脖子，划出一道血口。血流出来，不是鲜红，是暗紫色。
他后退两步，捂住脖子，低头看手上的血。
云绮月站着没动，掌心的光刃缓缓旋转。她身影在风中晃，但没倒。
她没再上前。
他知道，不用上了。
他抬头看她，眼神复杂——有恨，有怒，也有那么一点点敬意。
“你会后悔的。”
云绮月没说话。
远处，阳光照进山谷，驱散最后的黑暗。草叶上的露珠闪着七彩光，像新的希望。
她转身走向叶凌轩。
叶凌轩靠在石头上，看着她走来。他脸色白，嘴角却扬起一点笑。
她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摸他脉搏。指尖凉，但跳得稳。
“还能走吗？”
他点头，声音哑：“能。”
她扶他站起来，他手臂搭在她肩上。两人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得慢，但很稳。
身后，首领没追，也没动。
他的影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黑，像不愿接受光明。风吹过，衣角轻轻飘，像一面快要倒下的旗。
云绮月没有回头。
她只是扶着叶凌轩，一步一步往前走。
风吹起她的发，扫过脸颊。她眨了眨眼，一滴血从眼角滑下，落在地上。
不是泪。
是血。
但她走得稳，像一座移动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