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好像藏着一丝遗憾。
但盛初夏正沉浸在兴奋中，根本没注意到。
“嗯，估计是去奶奶家了。”
她语气尽量装得自然，可尾音还是微微颤了一下。
这事她早习惯了。
每个月他们全家都会去奶奶那儿开所谓的“家庭音乐会”。
每个人都要表演一段曲目。
从三岁的妹妹到六十岁的奶奶，无一例外。
而她，因为五音不全，从来不敢开口唱歌，也不敢碰琴键。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认了她的缺席。
毕竟，盛家可是这个小城里有名的“音乐之家”。
家里谁要是音感差，简直就是原罪。
至于外貌，她肤色偏黄，眼睛不大，鼻梁也不够挺。
原本家里就对她不太满意。
后来妹妹盛佳琪一出生，聪明、漂亮、音感一流，简直是完美小孩模板。
父母的心便彻底偏到了另一边。
陆羽推开她房间门，扫了一眼里面，眉头微动，随即合上门说。
“你爸妈不在，我一个人进你房间不太合适。我们去客厅补吧。”
房间里堆满了旧书和杂物。
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贴纸，书桌角上还放着一个小音乐盒。
那是她七岁生日时奶奶送的礼物，但她从未听过它发出的声音。
盛乐怔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原来有人会在意这些细节。
觉得男女独处一间房是需要避嫌的事。
不像学校里某些男生，总爱开玩笑地说“随便啦”。
可刚才有多心动，接下来补课时就有多煎熬。
原本幻想中的补课场景是温馨的。
她提出问题，他耐心解答，两人相视一笑，难题迎刃而解。
可现实却是，数学试卷摊在茶几上，她盯着那道函数题看了足足五分钟，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这题你也不会？”
他语气有点冷。
她猛地抬头，看见陆羽微微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
那一瞬，她感觉脸颊发烫，耳朵嗡嗡作响。
“对不起……”
指甲在塑料笔身上留下浅浅的刮痕。
她不想哭，可眼眶已经开始发热。
他沉默了几秒，又换回那副温和的语气。
“公式你还记不熟。先背会了，我再来讲题。”
随后翻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写满的推导过程，轻声说。
“你看这里，先把基础搞清楚，别急着做题。”
盛初夏咬了咬嘴唇，轻轻点头。
“好。”
她心里藏了个秘密。
其实公式她早背得滚瓜烂熟。
可是一碰到实际题目，她就思绪混乱，逻辑断片，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终于熬了半个小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陆羽看了眼手机，合上手中的练习册，开口说。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好。”
盛初夏马上答应。
她低着头，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笔帽，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再强撑着假装听懂的样子了。
巧的是，门一打开，盛母和盛父刚好带着盛佳琪进门。
他们手里提着刚买的水果和零食，边走边聊着家常，气氛轻松愉快。
“叔叔阿姨好。”
陆羽立刻打招呼。
接着他视线转向旁边那个身材苗条、皮肤白净的女孩，目光微微一顿。
随即轻声说。
“佳琪，好久不见了。”
盛佳琪没理他，而是将目光转向陆羽身后的盛初夏。
见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捏着衣角，整个人缩在角落里。
嘴角忽然一扬，甜甜地问。
“陆羽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是啊，陆羽，你怎么来了？”
盛母也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丈夫，又看看盛佳琪，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两家闹翻后，哪怕住在同一个小区，可几年来从未打过照面。
今天这突如其来的重逢，让她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初夏找我帮忙补习。”
陆羽语气平静，站姿端正。
加上他本来长得就眉目清朗，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静的气质。
这一句话说出口，盛父盛母心头原本横亘多年的隔阂，竟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没想到你还愿意来帮初夏补课。”
盛母语气里满是感动与歉意。
“这孩子脑子慢，学东西总比别人费劲，真是辛苦你了。”
她说着，还热情地伸出手。
“坐会儿吧，难得来一趟，别急着走。”
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陆羽，听到这话，脚步微顿，回头看向盛初夏。
片刻沉默后，他居然真的又坐下了。
客厅里，盛父盛母笑呵呵地跟陆羽聊天。
盛佳琪则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手托腮，嘴角始终挂着甜甜的笑容。
而盛初夏站在角落，只觉得脚下发烫，心跳如鼓。
这时，盛母突然皱眉，看向盛初夏。
“杵在那儿干啥？还不赶紧给小羽倒杯水？”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气，转头又对着陆羽连连道歉。
“这孩子笨得很，没人提醒，连动都不会动，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真让你见笑了。”
盛初夏慌忙点头，几乎是逃一般地跑进厨房。
刚拿起一只玻璃杯，身后便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你喜欢他吧？是不是？”
她手一抖，杯子猛地晃了一下，茶水险些洒出来。
回头一看，是盛佳琪。
她正站在门口，一手搭在门框上，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对方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然后，轻轻一笑，带着一丝讥诮，转身走了。
盛初夏心口一阵发紧。
她太熟悉这种目光了。
那是轻蔑，是不屑，还混杂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傲慢。
直到陆羽离开，盛初夏都没缓过神来。
她坐在沙发上，视线空茫地落在窗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
尤其是看到盛佳琪和陆羽交换微信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被不安吞没了。
人一走，盛母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突然叫陆羽来补课？”
不等她回答，又继续念叨。
“既然请人家来，就好好学！别浪费别人的好意！人家可是年级第一，能抽出时间陪你复习，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你要不懂珍惜，以后就别再提这种事。”
“我知道。”
盛初夏小声应着。
她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裤缝，肩膀微微塌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