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大妈掰着手指数。
“早上买菜的，中午吃饭的，下午接孩子的顺路采买的，晚上加班族赶末班车来囤货的……从开门到打烊，就没断过人！”
“我还听说，她家搞了蔬菜大棚，货全拉去港口卖，那利润，翻倍都不止！”
蓝布衫大妈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
“我有个亲戚，以前去她家大棚摘小白菜，一天才给十块工钱，干完就结清！那菜在港区能卖一块多一斤！她家大棚，上一拨菜就出了好几十万斤！”
“我的天！那不得卖了几十万？”
草帽大妈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
“怪不得人家穿金戴银开小车，咱们起早贪黑还交不起物业费！”
“可不是嘛！”
蓝布衫大妈感慨万千。
“人家那是脑子灵，胆子大，敢投资！不像有些人，游手好闲，指望天上掉馅饼！”
“快走快走，要迟到了！”
两人加快脚步，身影渐渐远去。
胡丽芳听得心里直打鼓。
脑子里全是那句“几十万斤”“一块多一斤”“一天上千块”。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条穷途末路，似乎有了转机。
得回流长村！
她在那儿当过“准媳妇”，住过周海伟家的堂屋。
如果能重拾那段关系，或许就能撬动周家这棵摇钱树。
她要找周海伟复合！
只要他点头，她立马就能搬回去住。
周淑芬嘴上说不认他，可亲娘舅打断骨头连着筋。
血缘关系摆在那儿，谁能真正割断？
只要她能赖在周家不走，总有机会接触到周淑芬，接近她的生意，甚至……
插手分红。
只要能撬开周淑芬的钱包，让周海伟低声下气、舔着脸求她，都行！
为了过上好日子，她连良心都能扔进臭水沟。
可胡丽芳一摸口袋，空的。
钱包早丢了，身份证还在出租屋里，手机欠费关机，连打个车回家的钱都拿不出来。
她翻遍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耳朵上还挂着一对银耳环。
那是上一个男人临走前送她的，说是“留个念想”。
可如今哪还有什么念想？
她只想着，卖了它，能凑点路费吗？
胡丽芳站在街口，四下张望。
这地儿越来越像城里了，路灯亮堂，路面平整。
要是周淑芬的超市开在这儿，肯定赚得更多！
周淑芬早就郑重地交代过周妙灵，只要胡丽芳一露面，立刻报警。
话音刚落，超市门口的风铃“叮”地响了一声。
熟客余婶提着蓝底白花的布袋走了进来。
“周老板，妙灵，今儿的西红柿还水灵不？我孙子就认你家这味儿，说比别处甜得多，一口咬下去全是汁！”
周妙灵立马迎上去。
“余婶您来啦！刚从大棚拉来的，泥都没洗呢，您瞧这颜色，红彤彤的，多鲜亮！保准比昨天还新鲜！”
说着，她自然地接过余婶的布袋，领她去蔬菜区。
“您尝尝这个，没打催熟剂，自然熟透的。”
周淑芬站在收银台后，轻轻端起茶杯。
她太懂周海伟了。
上辈子，就是被胡丽芳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
现在这女人一回去找他，保准又得心软。
到时候，两人一起登门，真够她受的。
她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另一边，胡丽芳紧紧捏着手里的银耳环，在街边一家接一家地问。
“收不收旧首饰？银的，成色不错。”
终于，她在街角一个破旧摊子前停住了脚步。
摊主是个老头，戴着厚重的老花镜。
他接过耳环，翻来覆去地瞅了又瞅。
“这银不行，不纯，掺了铜。最多十块，爱卖不卖。”
胡丽芳心里顿时火起。
可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口袋里比脸还干净，一分钱都没有。
“十块就十块，赶紧给钱！别啰嗦！”
钱一到手，她转身就走。
“来俩白面馒头，热的！”
摊主利索地掀开笼屉，两个馒头被塞进纸袋。
她一把抓过来，当场就狠狠咬了一大口。
吃完，她又冲去车站，在售票窗口前探头打听。
“去湖省阳市的票，多少钱？”
“十二块九毛八。”
工作人员答道。
胡丽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十块钱，心里咯噔一下。
还差三块。
她站在候车厅里，眼睛一眨不眨，死死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大多是背个蛇皮袋、拖着行李箱的打工仔。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了角落。
那里蹲着一个瘦小的女孩，约莫十三四岁。
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低着头，正啃着一个干硬的馒头。
脚边搁着个旧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一小角花布钱包。
胡丽芳心里“咯噔”一声，念头一转，立马有了主意。
她假装理了理衣摆，悄悄往那丫头跟前凑。
旁边几个大老粗正凑一块儿闲扯，谁都没看这边。
“姑娘，你这是要上哪儿啊？”
胡丽芳凑近，脸上堆着笑。
许晓月一哆嗦，抬眼瞧见她。
“去、去阳市……找我哥。他在部队里。”
“哎哟喂，那可真远哟！”
胡丽芳顺势蹲下，手不自觉地蹭到那布包边上。
“你爸妈也太不放心了，怎么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路上坏人多，小心点啊，别让人给骗了。”
这话戳中了许晓月的软肋，她眼眶一热，点点头。
“我……我没爸妈了。我哥说他在火车站出口等我，让我到了就站着别动，他准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她紧紧抿住嘴唇。
胡丽芳心里乐开了花。
这丫头不仅孤身一人，还没了父母，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羊。
“你车票呢？让姐帮你瞅一眼。姐是阳市人，看你还买没买错，万一跑错了，还能赶在发车前改。”
一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其实，她刚才在出站口闲晃，顺手捡了张没人要的废票。
那张票被人揉成一团丢在垃圾桶。
她弯腰捡起，悄悄展开，发现上面写着“宁城—阳市”，只是日期已经过期。
许晓月一听，手都抖了。
第一次出远门，本来就心里打鼓。
现在有人主动要帮她看票，她既感激又害怕。
从老家到宁城，她坐了整整一天的长途车，一路上反复检查车票。
她不懂城市里的规矩，甚至连“改签”是什么意思都不太明白，只知道不能出错。
“姐，你看看，这票……没买错吧？”
她慌忙从布包里掏出车票，递到胡丽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