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找镇海柱!”
茶楼包厢里,庄若薇的声音带着一种虚弱的笃定,这句话让原本已经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江河抱着她,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战栗正在平息,但那种冰冷还没有退去。他看向福伯,发现这个老谋深算的老头也露出了惊疑的神情。
“你说什么?”福伯的声音干涩。
“我说,”庄若薇挣扎着从江河怀里坐直,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桌上那块嗡鸣渐息的青铜残片,“韩书文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镇海柱。那只是个幌子。”
“不可能!”福伯断然否定,“南宗几代人盯着他,他所有的动作都指向镇海柱!”
“那是因为他想让你们这么认为。”庄若薇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刚才,那股力量通过残片涌进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那不是镇海柱的‘厚重’和‘沉睡’,而是一种……一种尖锐的,想要挣脱出来的东西。韩书文是在借用镇海柱的地脉联系,去定位另一件活器!”
“另一件活器?”瘸腿李听得一头雾水,他看看庄若薇,又看看福伯,小心翼翼地问,“丫头,这广州城里,除了那个什么镇海柱,还有别的宝贝?”
庄若薇没有回答他,而是直直地看着福伯:“福老先生,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在南宗的地盘上,除了镇海柱,还有什么是能让韩书文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强行引动的?”
福伯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风暴正在聚集。他死死盯着庄若薇,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对面街道上,那个斯文的男人,韩书文,缓缓抬起手,对着茶楼的方向,做了一个轻轻下拉的动作。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河感觉怀里的庄若薇猛地一僵,她手臂上那些已经开始淡化的暗红色纹路,再次亮了起来,并且比刚才更加妖异。
“噗!”
庄若薇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八仙桌上,也溅到了那块青铜残片上。
“嗡——”
青铜残片像是被浇了热油,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尖鸣,锈迹之下,一道道细微的红光亮起,与庄若薇手臂上的纹路遥相呼应。
“他要毁了你!”江河再也顾不上其他,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的冷茶对着那块滚烫的残片就浇了下去!
“滋啦”一声,白雾蒸腾。
滚烫的残片在冷茶的冲击下,嗡鸣声戛然而止,上面的红光也迅速黯淡下去。
随着残片的平静,庄若薇身体的抽搐也停了下来,她瘫软在江河怀里,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吓人。
“没用的。”福伯的声音冷得掉渣,他没有看庄若薇,而是死死盯着窗外的韩书文,“他已经锁定了丫头。现在,她就是个人形的‘引路铃’。我们走到哪,韩书文都能找到我们。”
“那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瘸腿李抄起一条板凳,就要往外冲。
“站住!”福伯厉喝一声,“你以为他为什么敢一个人站在这里?他现在巴不得我们冲出去!”
江河也冷静下来,他一边帮庄若薇顺着气,一边分析道:“他是故意激怒我们,想让我们自乱阵脚。这条街上,一定有他的埋伏。”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了寒意。
庄若薇现在成了一个定时炸弹,也是对方的坐标。
福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落入如此被动的境地。他本想用庄若薇做饵,去钓韩书文这条大鱼,结果鱼没上钩,反而把饵给叼住了。
“老先生,”江河开口,打破了沉默,“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您在广州经营多年,总有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吧?”
福伯抬头看了江河一眼,这个一直被他视为“官家莽夫”的年轻人,此刻却异常冷静。
“有。”福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走到墙边,在墙上一幅山水画的画轴上轻轻一扭。
包厢的地面传来轻微的机括声,侧面墙壁上,一个书柜缓缓向旁边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通道。
“从这里走,可以直通城外的码头。那里有我的人接应。”福伯指着通道,言简意赅。
瘸腿李眼睛一亮:“跑路?这个我擅长!”
“走。”江河二话不说,打横抱起虚弱的庄若薇,就要往通道里走。
“等等。”福伯却拦住了他。
“怎么?您老人家还想耍什么花样?”瘸腿李警惕地看着他。
福伯没理他,只是看着江河怀里的庄若薇,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
“丫头,你不能走。”
“你他妈说什么?!”瘸腿李当场就炸了,指着福伯的鼻子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又想把丫头留下当炮灰?”
江河的动作也停住了,他抱着庄若薇,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着福伯,但那副架势,只要福伯再多说一句废话,他就会直接动手。
“你们都冷静点!”福伯提高了音量,“你们以为我让她留下是害她吗?韩书文已经锁定了她的气机,她现在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只要她还活着,就是个移动的靶子!”
他指着窗外:“唯一的办法,就是反客为主!”
福伯走到桌边,重新拿起那块已经冷却的青铜残片,递到庄若薇面前。
“丫头,你刚才说得对,韩书文的目标不是镇海柱。但他确实在利用镇海柱。既然他能通过镇海柱找到你,那你也能通过这块残片,找到他真正的位置!”
“我?”庄若薇靠在江河的臂弯里,虚弱地摇了摇头,“我做不到。我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主动去寻找他。”
“你能。”福伯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疯狂,“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把你的血,滴满这块残片,然后,用你们庄家《活器谱》里的‘归元’法门,彻底激发它!”
“归元?”庄若薇的脸色变了,“那是以命换命的法子!一旦用了,就算不死,一身的修为也废了大半!”
“总比被他当成玩物,活活耗死要强!”福伯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只要你激发了残片,我就能通过南宗的‘地听之术’,在全城范围内定位到他本体的位置!到时候,他插翅难飞!”
这是一个毒计,更是一场豪赌。
用庄若薇的半条命,去换一个抓住韩书文的机会。
“我不准!”江河断然拒绝,“福伯,我敬你是前辈。但你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由不得你了!”福伯猛地一跺脚,包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撞开,十几个穿着短打劲装的汉子冲了进来,手里都拿着武器,将三人团团围住。这些人,都是福伯藏在茶楼里的人手。
“福伯!你这是要撕破脸了?”瘸腿李抓着板凳,挡在江河身前,色厉内荏地喊道。
福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庄若薇,一字一句地问:“丫头,你自己选。是赌一把,还是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窗外,韩书文似乎对包厢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斯文的笑容。
庄若薇看着福伯,又看了看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打手,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江河坚毅的侧脸上。
她轻轻推了推江河的手臂。
“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