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对视，俞塘捏着水壶的手不自觉用力。
半晌，才说：“殿下能想通最好。”
他伸出手要去拉萧凛的胳膊：“我扶你回去。”
却被萧凛躲掉。
手僵在半空，俞塘愣住。
“不用了，将军。”萧凛绕过他，往回走：“我自己能走。”
“……好。”
俞塘放下手，心里莫名有些发空。
他跟上萧凛的脚步：“那我帮殿下收拾东西。”
“让小四帮我收拾吧。”萧凛与他拉开距离：“就不劳烦将军了。”
“……”俞塘落后半步，抿了抿唇，才道：“好，我知道了。”
*
吃完晚饭后，小四帮萧凛把被褥和换洗的衣物抱到偏院的厢房，俞塘站在一边看着萧凛自己收拾书桌上的东西。
心口发闷。
萧凛想明白了，他不是该开心吗？
对方搬走了，不粘着他了，这不是好事吗？
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呢？
“将军有体寒的毛病。”萧凛将东西放进盒子，抱着盒子走到墙角的柜子前：“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别冻着自己。”
这样说着，他打开抽屉，拿出之前被自己打碎的药瓶。
把药丸挑出来，用帕子包着，搁在盒子最上层。
“之前我跟你说我没病，是和你说谎呢。”萧凛盖上盒子，抬眼对俞塘笑了笑：“那天之所以发火，只是不想让将军嫌弃我。”
他垂眸，敛去情绪，轻声说：“我的身体里其实有两个人。”
“将军在乌泽谷那日，见到的是好的那个我。之后和你相处的却都是坏的我。”
“好的我心系天下，博爱万民，除了复仇，更多的是想如何治理好一个国家。”
“而坏的这个我，当初只是想利用将军达到我复仇的目的，然后血洗皇宫，让曾经欺辱过我和我母妃的人死无葬身之地，至于今后这皇帝，谁愿做便做，与我无关。”
“而这药瓶里装的便是能除掉坏的我，只留下好的这一个的良药。”
说到这儿，萧凛顿了顿，才道：“我想依将军的脾气，一定更喜欢好的那个我，更愿意效忠于真正的萧凛。”
“所以……”
他转身，抱着盒子，从俞塘身边走过。
“俞将军。”
“我把好的这个带给你，还望你能原谅我之前对你的算计。”
木门吱呀一声，随着萧凛所说的最后两个字“再见”轻轻关闭。
只留呆滞的俞塘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
睡前，俞塘照例坐在床边泡脚，却觉得这四周清冷的过分。
曾经萧凛总喜欢靠他很近，有的时候还会突然把脚丫子伸进他的木盆里踩水。
得自己气的念叨他几句，他才收敛。
如今这人一走，倒觉得有些孤独了。
失神太久，导致水凉透了，才回神。
俞塘擦干脚，躺进被窝里。
只有一个人的床，显得过分大，
以前只能被挤到墙根睡，现在却没了限制。
莫名感到有些冷。
俞塘熄灭了灯，裹进被子闭上眼睛，想睡觉。
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索性和系统聊天：统统，你说萧凛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对我坦白了呢？
俞塘：还说自己有病，要去吃药，要把那个好的人格带给我。
俞塘：难道说他真的……
想到了什么，俞塘微微瞪大眼睛：真的打算把自己的极端人格消灭掉吗？
【有这个可能。】系统说：【他的两个人格总得有融合的一天，但以前我总觉得应该是坏的站主导地位，可他现在提出让步，那估计可能到时候……面对你的就是那个懂事的小可爱了。】
听了系统的话，俞塘觉得自己应该高兴。
毕竟他本来就更倾向于和那个容易害羞的萧凛相处，还总是盼着什么时候那个人格再回来。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希望现在的萧凛消失。
这个总是倒打一耙，睁眼说瞎话的少年，虽然从接近他开始，就算计他。
但除夕那天，也是萧凛，不惧战场，不顾危险，挡在他身前说出的那句。
——既然你执意要护万民，我便护你。
想到这儿，俞塘忍不住问系统：统统，你能帮我看看萧凛现在在做什么吗？
【嗯嗯。】系统开了权限，告诉俞塘：【他现在正在吃药，吃过药便把头上的簪子拆下来，放到枕头底下，现在熄灭了灯，应该是要睡了。】
俞塘：那他是什么表情？
【应该算是面无表情吧，看起来有点落寞。】
俞塘：……好，我知道了。
再次闭上眼睛，尝试睡觉。
脑子里却还是忍不住想萧凛今晚露出的表情。
跑完那二十圈后，少年说的话，还有那几个拒绝的动作。
到现在都没法忘记。
俞塘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七上八下的。
好不容易入睡，梦里还都是萧凛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还有战场上，长剑染血的少年挡在他身前挺拔的背影。
醒来坐起身，俞塘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愧疚感一直萦绕不散。
他想，如果萧凛吃了药，抹杀了那个极端人格。
那他是不是也难以逃脱责任？
不过就算这样，也是萧凛自己愿意的，他一个外人，也管不着啊？
啊啊啊啊，要命！
最后俞塘顶着两个黑眼圈，披着晨光去敲起了萧凛的房门。
隔了很久，才听到里面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后磕磕碰碰，直到房门被打开。
他才看到神色憔悴的少年撑着门框，对他扯了扯嘴角。
“抱歉，将军，我身体有些不适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脚下一软，直直向前倒去。
“殿下！”
俞塘喊出声，赶忙接住他，却发现萧凛双眸紧闭，额上尽是冷汗，却热的烫手。
显然是发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