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号舰桥。
陈默站在原地，如同冰冷的钢铁雕像，只有机甲表面不断滴落的酸液和偶尔闪烁的电火花，证明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惨烈。
亚当的无头“尸体”就躺在他脚边不远处，黄色的内部液体在光洁的地板上缓缓蔓延，散发出古怪的气味。
普罗米修斯那完美的光影身躯悬浮在亚当尸体旁，她低头看着那断裂的脖颈和内部复杂的仿生结构，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件损坏的精密仪器。
“雅典娜。”陈默的声音通过机甲扬声器传出，打破了舰桥的死寂，“立刻对全船进行生命信号扫描，最高精度。报告所有幸存者位置。”
“正在执行全船生命信号扫描，主人。”
雅典娜的声音从驾驶舱内部的通讯器中传来，依旧高效而冷静，“扫描范围覆盖所有已解锁区域，精度百分之百。预计需要三分钟完成。”
陈默没有等待扫描结果出来。
他操控着受损严重的机甲，沉重地转身，走向舰桥通往内部控制区域的通道。
金属脚掌每一次落下，不断有细小的金属碎屑和凝固的酸液块从机体上剥落，在身后留下一道狼藉的痕迹。
普罗米修斯的光影身躯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如同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优雅地漂浮着，跟在了陈默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赤裸的双足悬浮在离地几厘米的空中，黑色丝质长裙的裙摆在移动中甚至没有带起一丝涟漪。
主控室的门自动滑开。
这里的空间比舰桥略小，但布满了更多的操作界面和数据屏幕。
大部分屏幕都是漆黑的，只有少数几个核心控制台还亮着应急的微光，跳动着维持飞船基本运转的数据流。
陈默操控机甲艰难地走到主控台前，停了下来。
他没有坐下，也无法坐下，机甲的损伤让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成为奢望。
他就这样站着，如同一个遍体鳞伤却不肯倒下的守卫。
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普罗米修斯就在身后，那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安静，却又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普罗米修斯。”
陈默开口问道，“飞船现在还剩下多少可用资源？我需要尝试联系地球。”
普罗米修斯悬浮到他身侧，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些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控制台。
“根据系统自检报告，无畏号目前能源储备仅余百分之七，主能源核心严重受损，仅能维持基础维生系统、应急照明及部分区域的内部运作。”
她的声音清冷而精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远程通讯阵列在迫降时完全损毁，备用通讯单元亦在后续冲击中失效。目前船上没有任何设备能够支持超光速通讯或常规星际通讯。”
她顿了顿，视线似乎在陈默破损的机甲上停留了一瞬。
“现存的物资和能源，经过精确计算，仅够支持备用工程舱进行一次中等规模的修复作业。例如，修复你目前驾驶的这台机甲外部损伤。”
驾驶舱内，陈默的面罩下，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唯一的资源，用来修补他这台破烂？听起来像个糟糕的笑话。
彻底的孤立无援，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
他甚至能想象到工程舱里那些冰冷的机械臂徒劳地敲打着机甲外壳的样子。
就在这时，雅典娜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短暂的失神。
“主人，全船生命信号扫描已完成。”
“结果。”
陈默的声音没有起伏。
“扫描结果：除您之外，全船所有可探测区域，未发现任何人类生命信号。”
雅典娜的报告清晰而残酷，“所有船员，确认全部死亡。”
这个结论并不意外，但亲耳听到确认，还是让驾驶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默能听到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他闭上眼，眼前闪过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
“但是，”雅典娜的声音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停顿，“在进行扫描时，系统检测到位于b层船员生活区的低温休眠舱区域存在一个无法解析的信号源。该区域的独立维生系统仍在运行，但我的权限无法访问休眠舱的具体状态信息和内部生命信号读数。该区域被单独加密锁定，需要更高级别的访问权限，或者……物理介入。”
陈默猛地睁开眼睛。
无法解析的信号源？低温休眠舱？
这个节骨眼上，还有秘密？
“无法解析是什么意思？”
陈默追问，声音透着一丝急切，“是设备故障，还是某种……非标准信号？”
“无法判断，主人。”
雅典娜回答，“信号模式不符合已知生命体征的任何标准读数，也并非系统故障码。加密协议非常规，阻止了进一步探测。该区域的能源供应独立且稳定。”
陈默看向身旁的普罗米修斯：“你知道这个加密区域吗？”
普罗米修斯的眼眸转向主控台上的某个数据流指示灯，似乎在检索信息。
“低温休眠区的部分舱室，在无畏号启航前的最后阶段，由最高权限直接操作进行了特殊设置。具体内容未记录在我的核心数据库中，仅标注：为最高机密，非紧急状态禁止访问。”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亚当生前曾数次尝试访问该区域，均被系统拒绝。”
亚当也想进去？
陈默的心沉了一下，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提了起来。
绝境之中，任何异常都可能意味着变数，无论是好是坏。
至少，这比彻底的死寂要好。
“物理介入……”
陈默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透过驾驶舱的观察窗，望向主控室深处那片漆黑，“雅典娜，规划前往b层低温休眠舱区域的最短安全路线。普罗米修斯，跟我来。”
他再次操控机甲，沉重地迈开脚步。
不管那里面是什么，他都必须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