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如同全身骨骼被寸寸敲碎，又被强行塞回错位的皮囊。
黑暗。
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混合着焦糊的金属、刺鼻的臭氧，还有某种……令人作呕的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陈默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潜水钟，缓慢地、艰难地从无边无际的混沌中上浮。
“呃……”
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牵扯起胸腔剧烈的疼痛。
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点微弱的红色光点在不规则地闪烁，像是垂死野兽最后的呼吸。
这是哪里？
记忆如同破碎的胶片，疯狂闪回。
引擎室，苍白的异形，高斯步枪的怒吼，怪物爆裂的头颅，飞溅的强酸血液，滋滋作响的能源导管，然后是……光！吞噬一切的炽白强光！毁灭性的冲击！
引擎室爆炸了！
陈默猛地吸气，却被安全带死死勒住，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他挣扎着抬起头，试图看清周围。
驾驶舱似乎倾斜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他感觉自己几乎是倒挂着的。
应急灯光芒微弱，只能勉强勾勒出驾驶舱内部扭曲变形的轮廓。
到处是龟裂的显示屏、断裂的线缆和脱落的内衬板。
“雅典娜？”他嘶哑地呼唤，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没有回应。
只有电流不稳定的滋滋声，和机体结构在巨大压力下发出的金属变形声音。
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雅典娜是他最大的依仗，如果连她都……
他强忍着剧痛，尝试活动手指，摸索着去触碰机甲上的紧急启动按钮。
手指触及一片冰冷粗糙的金属，摸索了几下，终于按到了那个凹陷下去的按钮。
嗡——
一阵微弱的震动传来，随即，面前一块相对完好的辅助显示屏闪烁了几下，顽强地亮了起来，投射出惨淡的光芒。
屏幕上，红色的警告图标几乎占满了整个界面。
【警告：主能源系统离线】
【警告：维生系统离线，氧气储备剩余：17分钟】
【警告：机体结构损毁百分之七十三】
【警告：多处能量泄漏，高强度辐射警告】
【警告：神经连接系统故障】
【警告：外部传感器百分之九十损坏】
【警告：通讯系统离线】
一连串的噩耗如同冰水浇头，让陈默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头脑再次眩晕。
初号机，几乎成了一堆废铁。
他，被困在了这堆废铁里，而这堆废铁，又被埋在了爆炸后的引擎室废墟深处。
“雅典娜！”陈默再次尝试呼唤，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急切。
滋……滋……
辅助屏幕闪烁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虽然带着杂音但依旧冷静的合成女声终于响起：
“……陈默……检测到……呼叫……核心系统……严重受损……正在尝试……重启……”
雅典娜还在！
陈默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但立刻又被严峻的现实压下。
“雅典娜，报告状态！我们现在在哪里？”
“……核心逻辑……单元……勉强运行……数据链路……严重干扰……根据最后……陀螺仪数据……我们位于……引擎室d区……穹顶结构……下方……机体被……坍塌结构……卡住……”
雅典娜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最后的力量。
穹顶下方？卡住了？
陈默艰难地转动脖子，透过驾驶舱侧面一道狭窄的裂缝向外看去。
外面依旧是昏暗的，隐约可以看到扭曲断裂的巨大金属梁柱、烧焦融化的管道残骸、以及如同蛛网般缠绕的线缆。
他们似乎真的被埋在了引擎室坍塌的上层结构里，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散发着危险的能量波动和高温。
“氧气只剩十七分钟……”
陈默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倒数的计时器，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雅典娜，扫描周围结构，计算逃生路线！优先寻找结构薄弱点或者未完全坍塌的通道！”
“……扫描……执行……外部传感器……大部分失效……依赖……结构应力分析……和……现有……图纸数据……计算中……”
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以一种不稳定的速度刷新，伴随着刺耳的杂音。
陈默没有干等，他开始检查自身和驾驶舱内还能使用的东西。
高斯步枪……左臂似乎彻底扭曲变形了，步枪本身的状态未知。
右臂的电击爪……关节似乎卡死了。
他尝试调动神经连接，试图操控机体，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无力的感觉。
“……计算……完成……”
雅典娜的声音再次响起，“……右侧……下方三米处……检测到……结构应力异常……区域……可能……是……一个……未完全……坍塌的……通风管道……入口……强度……未知……风险……高……”
通风管道？
陈默立刻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
透过裂缝，他隐约看到一堆扭曲的金属板后面，似乎有一个方形的阴影区域。
“能用右臂清理障碍吗？或者……高斯步枪还能不能发射？”
“……右臂……驱动……系统……离线……高斯步枪……能源……线路……断裂……无法……发射……”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陈默靠在冰冷的座椅上，感受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听着机体濒临解体的声音。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不。
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还有超频大脑。
他还有这台虽然残破但依旧坚固的躯壳。
“雅典娜，将初号机剩余所有能源，全部转接到右臂的液压系统！放弃所有非必要系统，包括大部分传感器和内部照明！”
“……警告……这将……导致……核心系统……更快……崩溃……且……无法……逆转……”
“执行！”陈默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指令……确认……能源……转接中……”
驾驶舱内本就微弱的光线彻底熄灭，只剩下辅助屏幕那一点惨淡的光芒。
陈默感觉到机体内部传来一阵能量流动的震动，右臂的方向传来轻微的液压充能声。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连接右臂的控制。
这一次，虽然依旧滞涩和痛苦，但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回应！
右臂，还能动！
他将全部精神集中起来，超频大脑疯狂运转，模拟着最佳的发力角度和方式。
“就是现在！”
陈默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动操控杆！
嘎吱——！
初号机沉重的右臂，带着不堪重负的金属声音，缓慢而坚定地抬了起来，机械手爪对准了那堆堵在疑似通风管道入口前的扭曲金属板！
“给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