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化和刘吹水离开西苑时，天下殿尚未竣工，自然没踏进过天下殿的大门，对里面那些靠光线、身份牌启动的机关门道更是一窍不通。
两人性子本就直来直去，没那么多弯弯绕，在他们眼里，圣皇留下的设计自有道理，研究院的教授们又都是行家，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遵旨照做，主打就是一个绝对听话、绝不拖后腿——
别说是拆通道里的支撑板来搭架子，就算是让他们连夜去山外扛木料、搬器械，只要是为了破解秘密的正事，他们也绝不会含糊半句，更不会偷工减料。
没一会儿，通道两侧用来防止坍塌的支撑板就被护卫们间隔着拆了下来，几个人抬着厚实的波浪板，稳稳送进神秘空间里搭架子。
这活儿远征军和蓄塘队熟得不能再熟，新型的簧片波浪排盾板本就设计得精巧，拆装都不用费大力气，板上的榫卯结构对准卡口轻轻一扣，“咔嗒”一声就稳稳锁死，根本不需要额外用铁钉、扣件固定。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几座一人高、能稳稳架住射灯的木架就立得整整齐齐，连晃动都不带晃一下的。
研究团队这次带来的射灯足足有二十多盏，铜制灯身沉甸甸的，光柱亮度还能拧着灯座调节，要凑齐宋应星需要的光源条件自然不难。
几个年轻研究员踩着木架横杆爬上去，手里捏着小铜镜反复微调角度，指尖时不时碰一下灯头，很快就把光柱的大小、范围都校准好——
每道光束的光斑都圆得规整，刚好完整覆盖一处三角区，连最边缘的尖角都没漏着半点。
当十二处三角区同时被光柱裹住，昏暗的空间里瞬间亮了不少，众人都屏住呼吸盯着天顶，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预想中的机关启动声、岩壁震动都没出现，一切依旧是老样子。
谁料众人非但没觉得失望，反而都悄悄松了口气——
本来就没指望一次就成功，研究本就是在试错里摸门道，多试一种方法，就多排除一个错误可能，接下来再顺着古籍找其他对策就是，总比原地打转强。
就在宋应星看着天顶微微摇头，嘴唇动了动准备开口说“先下来，咱们换个思路”时，天顶突然传来“咔嗒、咔嗒”的机械转动声——
那声音裹着岩石的厚重感，沉闷又规律，在安静得能听见呼吸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众人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里反应过来，就见天顶的巨石从正中央缓缓裂开一道细缝，紧接着，一根根正方体柱体从缝里慢悠悠垂落，悬在半空中稳稳停住，连晃都没晃一下。
这些方柱每根都有三尺见方，表面打磨得比镜面还光滑，凑近看能映出人影，数一数竟有十七根，在射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幽幽的光，不知是何种金属材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瞬间忘了呼吸——
先是下意识往前凑了两步，伸长脖子想看清方柱的模样，有人还忍不住踮起脚尖；
可盯着悬在半空的方柱看了半晌，眼里的兴奋渐渐褪去，又都皱着眉陷入茫然。
程教授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声音里带着几分思索：
“果然和天下殿的碑台一样，触发机关后还得有验证步骤……
可这方柱又宽又多，光秃秃的连个凹槽都没瞧见，到底用什么东西验证？”
这话精准问出了所有人的困惑，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没头绪”的神色，方才热闹的氛围瞬间静了下来。
有人下意识扫了眼空间四壁和通道入口，连个多余的石块、木片都没找着——
若是真需要特定验证物，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王徵突然举起挂在脖子上的远望筒，对准半空的方柱，眯着眼仔细看了片刻，突然出声：
“方柱上有镶嵌槽！
藏在侧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把远望筒递给身边的研究员，指着方柱方向解释道：
“每个方柱的四面都有一道槽，我估摸着高约一尺、宽约三尺、深约三寸，边缘还刻着细纹路，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心里一算，十七根方柱，每根四面都有卡槽，总共需要六十八只同型号的镶嵌物，这庞大的数目让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淡了几分，有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总领，你们当初第一次进来时，这方空间里是否还见过其他物件？”
王徵往前凑了两步，目光落在方正化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期待，
“大抵是一种长三尺、宽一尺、厚三寸的物事，说不定是金属或者玉石做的，这么大的尺寸，还得有六十八件之多，你们当初搜查时，理应不会忽视才对。”
在他看来，这么规整、数量又多的镶嵌物，若是真藏在这空间里，没理由被漏掉，说不定是方正化等人当初没留意。
方正化使劲摇了摇头，双手摆得像拨浪鼓，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没有没有！
我们头回进来时，这空间里空荡荡的连点尘土都少，除了中央那幅刻在石面上的图案，连块多余的碎石子都没有。
当时跟着进来的弟兄足有上千人，一千多双眼睛四处打量，连墙角都翻遍了，真要是有您说的那么大物件，早就被人拎出来报功了！”
刘吹水却皱着眉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在大腿上“笃笃”敲着——
王徵描述的那“长三尺、宽一尺”的物件形状，他总觉得在哪见过，可到底是在山脚营地的木箱里、通道的石缝旁，还是之前清理的废墟里，脑子却像蒙了层雾，怎么也抓不住清晰的记忆，急得他抬手直挠后脑勺，指节都蹭红了。
王徵见方正化说得笃定，眼神暗了暗，脸上难掩失望：
“若是这空间里没有现成的镶嵌物，这事就麻烦了——
这说明要么有咱们没找到的隐藏通道，要么这石壁里藏着暗室，可我之前带着人把四壁都敲了个遍，连空心的声响都没听见，没发现半点暗门或通道的痕迹啊。”
话音刚落，人群后排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