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令人作呕。
苏清清从无尽的黑暗和剧痛中醒来，第一个感知到的，是下半身空荡荡的、虚无的剧痛。
她颤抖着手摸去，只摸到厚厚的纱布和……平坦的床单。
她的腿……没了。
绝望的尖叫哽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颤抖。
病房门被推开，顾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鲜花，脸上带着精心修饰过的悲伤与愧疚。
但苏清清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他额上贴着纱布，手臂打着石膏，但四肢完好。
“清清，你醒了……太好了……对不起，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本想拉你一起躲开的，没想到……”
他的声音沉痛，表演得天衣无缝，仿佛自己也是那场意外的受害者。
“清清……”他开口，声音沙哑，试图去握她的手。
她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曾经盛满星月、温柔注视他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淬毒般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洞穿。
苏清清猛地挥开，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动作牵扯到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远比不上心头的万分之一。
“我的腿……”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顾晟沉默了片刻，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低沉：“……车祸太严重，为了保命，只能截肢。”
一瞬间，苏清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车祸那一幕疯狂地在她脑中回放，他毫不犹豫推开她的动作，那双为了自保而变得无比冷酷的眼睛。
当时剧痛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识，视野模糊前最后一秒，她清晰地看到了顾晟那张脸。
惊魂未定，甚至带着一丝庆幸劫后余生的扭曲，唯独没有看向她的、应有的恐慌与愧疚。
“顾晟，”她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淬毒般的尖锐，“是你推我出去的。”
顾晟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苍白，他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苏清清目光下，所有虚伪的言辞都显得苍白可笑。
苏清清笑了，笑声破碎而凄凉，带着无尽的痛楚和嘲讽，眼泪却倔强地一滴也没有流。
“滚。”她说。
顾晟站着没动，脸上试图维持镇定：“清清，当时情况太紧急，我……”
“我让你滚！”苏清清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撕裂了病房虚假的平静，引来了外面的护士。
“啪！”她伸手一巴掌毫不留的扇在顾晟脸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狠狠剜着他。
“别再用你那套虚伪的嘴脸对着我！我恶心！”
她猛地抬起手，指向门口，手臂瘦弱却带着决绝的力度：“出去！”
顾晟被打得脑袋偏向一边，不可置信的捂着瞬间红肿的脸颊，竭力压抑住想要爆发的冲动：
“清清，你听我说，我会补偿你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补偿？”苏清清猛地打断他，声音因极致的恨而颤抖，“用我的腿？用我的人生？顾晟，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虚伪！”
“我知道你现在一时接受不了，过几天等你冷静了我再来看你。”
他虽然对此刻的苏清清非常的不满，但也能理解她现在失去双腿的崩溃，他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双腿残废的苏清清，除了他顾晟还有谁会要她，等她接受了现实，就会知道他是她唯一的选择，顾晟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清清僵硬地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毫无知觉。
巨大的恨意缠绕着她破碎的身体和灵魂，支撑着她没有在那一刻彻底崩溃。
复仇。
她要顾晟付出惨痛的代价！
苏清清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一部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屏幕亮起，映照出她冰冷决绝的脸，她熟练地拨通了一个铭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那头传来一个急切又卑微的男声：
“清清？是你吗？你怎么样？需要我做什么？”
是陈浩，那个从未停止爱她，即使她眼里从未有过他的男人。
苏清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陈浩。”
仅仅一个名字，那头的呼吸都停滞了，仿佛在等待神谕。
“陈浩，因为顾晟。”她陈述着，却比哭喊更令人心碎。“我的腿再也跳不了舞了。”
电话那头哽咽中含着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呼吸，紧接着是滔天的愤怒：
“对不起...清清，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那个杂种！清清，我…我去找他算账！我现在就去！”
“不需要道歉，”苏清清的目光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双腿上，“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清清，你说，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哪怕让我去死！”陈浩的声音因愤怒和激动而颤抖，但更多的是对她心疼。
“不用你死，顾晟毁了我的一生。”苏清清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冷得像冰，“我要你毁掉他的一切。”
苏清清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她轻轻抚摸着毫无知觉的双腿，低语如同诅咒：
“我要你活着，帮我，毁了他的清白！”
“他不是特别骄傲吗？那我就碾碎他的骄傲！他不是高高在上吗？那我就将他从高处拉下！”
“记得录像，这么有趣的画面怎能只有我们欣赏。”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而且，不止你一个，会有人和你里应外合。
你只需要按照我的指示，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
陈浩没有丝毫犹豫：“好！清清，你放心！我会做得干干净净，绝不会让他查到是你，或者是我。”
“很好。”苏清清的声音里终于渗出一丝近乎疯狂的满足感，“记住，要慢，要让他慢慢感受……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挂了电话，房间彻底陷入黑暗，苏清清将手机紧紧抱在胸前，没关系，没关系。
哪怕用义肢她也要站起来！她不甘心跌落到尘埃里！哪怕跌落十八层地狱，她也会一层一层的爬上去！
她知道，梨落那个同样被顾晟深深伤害的女人也已经开始了行动。
而她，苏清清，将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等待王子救赎的人。
顾晟以为夺走她的双腿就能让她匍匐在地，但他错了。
她或许不能再站立行走，但她依然能够攀登至高处，然后看着他坠落。
她苏清清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狠辣，对他人狠对自己也狠。
而就在城市另一端的办公室里，陈浩放下电话，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全是他这些年默默收集的有关顾晟的资料。
他接近顾晟成为他的好兄弟，就是为了时刻守护清清，却从未想过等待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陈浩打开一个新的文档，标题命名为“守护计划”。
这不是为了正义，不是为了公道，只是为了苏清清。
那个曾经在舞台上跳《天鹅湖》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孩，那个再也不能起舞的天鹅。
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是我，”他说，“开始行动吧，记住，要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
挂断电话后，陈浩望向窗外顾晟集团大厦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