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峭壁上,无数身着黑衣杀手如鬼魅般现身,淬毒的弩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喊杀声、金铁交鸣声瞬间撕裂了山谷的寂静。
贺筑诚虽也做了准备,但巡防人数没有特殊原因是不能随意增减的,他们拼死抵抗,但对方精挑细选的埋伏之地,占尽地利,且人数众多招招致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死士。
血光飞溅,不断有人倒下,贺筑诚挥舞长刀,如猛虎入羊群,刀锋所过之处,带起一片血雨。
他勇猛无匹,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一支角度刁钻的冷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地穿透了他胸前的护心镜!
剧痛袭来,贺筑诚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他拄着长刀,单膝跪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了战袍。
他抬起头,望向峡谷上方那方被切割的天空,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未尽的嘱托。
一道黑影如秃鹫般扑下,手中弯刀寒光一闪!
一代名将,镇北侯贺筑诚,血染落鹰峡,以身殉国。
消息传回都城,举朝震惊,却又在裴玄璟的强势运作下,被定性为“遭遇玄冥流寇,力战殉国”。
至于这些杀手真是玄冥流寇,还是有其他背景谁又知道呢……
贺临渊捧着父亲染血的残甲,跪在灵堂前,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困兽。
巨大的悲痛和未能救下父亲的悔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他恨!恨玄冥的杀手,恨那幕后黑手裴玄璟!更恨自己!明明收到了警告,却依旧无力改变结局!
“渊儿。”裴玄璟的声音自贺临渊身后响起,他一身素服,面容悲戚,眼底却藏着一片漠然的寒潭。
“筑诚兄为国捐躯,令人痛心。你年纪尚轻,骤失至亲,心绪定是难平。
如今朝局艰难,军务繁杂,你自己恐难支撑,不若我收你做义子,帮你暂理军务,你也好专心处理筑诚兄的后事。”他伸出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贺临渊抬头,对上裴玄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虚伪的悲悯下隐藏的贪婪与算计。
父亲此次遇袭,说不定就是裴玄璟指使的!但他明白,此刻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父亲用命保下的虎符,绝不能轻易交出!他缓缓低下头,声音沙哑如砂砾磨过:“谢……义父体恤。”
裴玄璟见贺临渊屈服,心下生出隐秘的快感,贺筑诚再如何反抗,都改变不了结局!“这镇北军符,便暂交由义父代掌,待你成年,再行交接。”
裴相对他当真是毫无顾忌,图穷匕露,贺临渊隐忍着心中汹涌的恨意,竭力维持住自己语气中应有的疑惑:“父亲并未将兵符交于我手,义父未能在父亲尸骨上找到兵符吗?”
裴玄璟挑眉探究的目光落在贺临渊身上许久,也不知信没信贺临渊的说辞:“处理完筑诚兄的后事,便搬到义父府上住吧。我会为你准备好房间,军务上我也会带着你处理,为你将来接手做准备。”
这是裴玄璟从深渊递出的橄榄枝,贺临渊不接,裴玄璟怕是不会放过他,而军务,即便兵符回到他手中,他怕也再难接触,何况兵符真的不在他手上,说不得裴玄璟是在贼喊捉贼,隐藏兵符已在他手的事实……
接下,那到了人家的地盘上,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亦只能任人宰割……
至于裴玄璟说会带着他一起处理军务,与其说是诱饵不如说是变相的威逼!
贺临渊只能应下。
醉仙楼,谢遇的房中,云知意垂首而立,心绪如坠冰窟,贺将军的死讯,像一把重锤砸在她心上,那张她亲手复刻的巡防图,不出意外的,成了刺向贺筑诚的索命的尖刀。
谢遇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叩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任务完成得不错,无双。”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将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小物件推到她面前,“这是你的‘奖励’。”
云知意深吸一口气,解开黑布,里面赫然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
令牌造型古朴,边缘有些磨损,但中央浮雕的狰狞虎头,獠牙毕露,凶光四射,栩栩如生!与她当年在城破之夜,于苍梧军将领腰间惊鸿一瞥的图腾,一模一样!
“虎头令……”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抬头看向谢遇,“老板为何……”
云知意猛的顿住,谢遇果然已经确认了她是云渊皇室遗孤!甚至知道她如今最在意的便是这虎头令牌相关的线索!
谢遇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眼神幽深如古井:“此令,非三国军制所有。它出自一个隐秘的组织,专为裴相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当年云渊国都破城,负责‘搬运’神树的,正是持有此令之人。”
他点到即止,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线索给你了。如何用,是你的事。莫忘了你的承诺,风雨同路,而我们的路,还很长。”
云知意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虎头令牌,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寒意却顺着血脉直抵心脏。
这枚令牌,是血仇的铁证,是她复仇之路的钥匙,却也沾满了贺将军的鲜血,将她与贺临渊之间,划下了更深的、几乎无法逾越的血海鸿沟。
是夜,醉仙楼依旧灯火辉煌,笑语喧哗,仿佛与世间的悲恸绝缘,贺临渊一身酒气,形容枯槁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烈酒入喉,烧灼的却是满腔无处发泄的悲愤与悔恨。
父亲倒下的画面,裴玄璟虚伪的脸,被迫交出的兵权,和那枚不知去向的兵符,在他脑中疯狂撕扯。
而他如今没有证据能证明害死他父亲的,是裴相,还必须表现出一副颓废的模样才能在裴相眼皮下勉强自保……
何其憋屈!何其窝囊!可他的一线生机,是父亲用命换来的,他必须活得有意义!既然不得不搬去裴府,那就麻痹对方,等对方卸下防备,便伺机找他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