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舟的腿部神经并没有完全坏死。
当初他失去一切，险些没能撑下去，是裴言沣开导他，说死去的家人一定想要他活着，说如果他也跟着走，海鲸那么大的集团，会有多少家庭像他一样支离破碎。
他最后还是选了活。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他恨自己，觉得在这场车祸里没有尽到任何力的他不配站起来，与轮椅相伴余生，才是他的归途。
所以他选择了自我放逐。
这些裴言沣都看在眼里，也都懂，前面那几年他劝过很多次，可陆雪舟就是油盐不进，这人会锻炼身体，也会定期复查，做做简单的按摩，不让肌肉萎缩，多得就再没有了。
后面他也就慢慢歇了这个心思，近些年几乎完全不提了，毕竟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那为什么现在旧事重提？
是因为陆雪舟看着终于有了点活人气儿，有了探索外物的欲望，还想跟纪霄出门约会。
这是转变的信号。
只是裴言沣不敢确定，这种转变能到什么程度，所以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把这事又搬出来说了说。
当然他也没抱多大希望。
这次不行就下次再等机会，毕竟这种转变是纪霄带来的，只要纪霄还在陆雪舟身边，总有一天，陆雪舟会想要成为一个能站起来，站在纪霄身边的男人。
但裴言沣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说意想不到可能没办法形容他的震惊，事实上他呆愣了好几秒，才如梦初醒：“已经在治了？什么时候治的？你是认真的？没骗我？”
不等陆雪舟说话，裴言沣抓了把头发，开始自问自答：“你不是那种会满嘴谎话的人，所以说是真的？”
陆雪舟嗯了声：“真的。”
“那太好了！”
裴言沣又激动起来，从哪家医院问到治疗方案，得知陆雪舟每周都会抽三天，且每天花两个小时去做复健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难怪那么多人里，你最后只选了纪霄，不得不说，你俩在某种地方真的非常像。”
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陆雪舟一时没跟上：“什么？”
裴言沣肩膀夹着手机，指尖在手柄上飞舞，屏幕上的角色也跟着指令做出一个个高难度连招：“纪霄上午也出门了。”
这不算是什么秘密，只要是在家，纪霄基本都会给他送午饭。
陆雪舟问：“所以呢？”
裴言沣啧啧两声：“你没懂我意思，不是给你送饭的出门，他之前问我认不认识什么按摩老师傅，让我给他介绍。”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只是按摩老师傅这五个字，陆雪舟就听懂了裴言沣的言下之意。
他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
裴言沣塞了口薯片：“有一段时间了，好像是泡温泉回来，我问过那个老师傅，人说纪霄每周大概会去两到四次不等，我上午喊他打游戏，他说有事要出门，我就猜到大概是去学按摩了。”
陆雪舟听得心脏有些酸胀。
他记得这事。
那时纪霄刚耍过流氓，又是问他喜欢什么姿势，又是问他腿还有没有感觉，后面也是跟开玩笑似地，说了句要去学按摩。
他说这事有医生，用不着他。
纪霄怎么说来着，纪霄说——“那你别管，医生按是医生的事，我想学是我的事。”
陆雪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后面纪霄也没再提，他自然而然也就忘了，但今天裴言沣告诉他，纪霄没忘，不止没忘，还真的去学了。
那么娇生惯养一个人，为了他学按摩……
陆雪舟没忍住弯了唇角。
“我快下班了，晚上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裴言沣又啧了一声：“听到纪霄为你学按摩，瞬间就变了副嘴脸，兄弟，你已经不像我认识的那朵高岭之花了，你闷骚得让我觉得害怕。”
“看来我是好脸给多了，没让你产生寄人篱下的危机。”
话是这么说，其实没一点威胁，至少裴言沣没感受到，当然他也不怕威胁，但他还是顺着坡下了：“请给我带城南那家麻辣小龙虾，谢谢老板，老板生意兴隆，老板再见！”
海鲸总部在狮城城北，裴言沣要吃的麻辣小龙虾在城南，要是搁以前，陆雪舟就是一波转账，谁要吃的谁自己去买。
至于今天……
今天他心情好，勉为其难去转转。
…………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乔姨约了老姐妹出门打麻将，裴言沣躲了好几天，实在憋不住了，也组了局出去玩。
而纪霄和陆雪舟，也准备开启恋爱后的第一次约会。
早上有点飘蒙蒙细雨。
因为天气有些阴沉，窗帘又拉着，两人睡到十点左右才醒。
狮城已经进入六月，平均气温基本都在二十以上，因为下了雨，空气里都浮着凉爽。
卧室的空调定了时，早就关了，可能是体质原因，陆雪舟体温一向偏低，比起怕热，他更容易畏寒。
但今天他并不觉得冷。
或者说自从纪霄霸占他的床之后，他就再也没觉得冷。
青年睡姿并不老实，刚开始还知道装矜持，只是趁着他睡着时偷偷摸两下，再牵牵手，后面关系越来越暧昧，行为也就越来越大胆。
直到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后，就更加不知道收敛了。
睡前就要贴着，睡醒后更是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像条藤蔓。
此时此刻，薄薄一层空调被下，纪霄的腿搭在他腿上，手抱着他的腰，半个身子也都压在他身上。
体温透过真丝睡衣传过来，竟让陆雪舟都觉得热，好像他抱的不是个人，而是火炉。
也不知道纪霄梦到了什么，手突然就开始往他衣服里钻，嘴里还嘟囔着：“让我摸一下……”
陆雪舟愣了三秒，才想起去阻止那只不老实的手。
手腕被握住那一刻，纪霄猛地惊醒，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却没能抽出手，他抬头，眼神还带着几分迷迷糊糊：“陆雪舟，你抓我的手干什么？”
这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直接就给陆雪舟气笑了，他磨着后槽牙：“那你摸我腰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