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书缘与李标开口定了调子后，这何可纲等本土的将帅就没法在用什么理由去敲定快速“议和”了。
不过，这虽然是定了调子，但众人还是得讨论是以什么身份去和皇太极和谈。
商量来商量去。
最终众人只商议出了个以面对“反叛藩属”的名义去谈判了。
这主意，虽然是又强调了一番建州女真的从属地位，但同样的这也是给予了他皇太极正当拥兵的合法性及从属的郡王位。
没办法，现实如此，这谁也改变不了，他建州女真是已经做大了的事实。
在决定好了以什么身份和谈后，众人又聊了聊互市通商等其他几个问题。
而这些个问题，除了停战三载外，其余的几项几乎是没怎么商议，就被张书缘、李标以及袁可立给否了。
因为，这互市通商乃是滋敌之策，而停战三载及隔江而治倒是有的空间洽谈。
而在张书缘想来，这若是秦良玉等人能坚守住盘山及岫岩一带的话，若是能谈，那他们就可以用此二地来交换回三义关的领土了。
决定好了谈判事宜后，张书缘与李标就陪同着袁可立出发向了大凌河。
……
大凌河畔。
来到此地，张书缘便就眺望向了河畔的对岸，只见皇太极所部是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风中，用冻土和石块垒起了一道周长二十余里的围壁，而在那围壁之后是矗立着四五十座仿制的野战火炮，周围的兵卒更是以十三个方阵纵列排布在周围。
而己方这边，则也是筑起了高墙，火炮方面则是要比敌军多出了二十门左右。兵团人数则是与敌军相差不大，粗略估计双方在此时囤积着共有近两万的人马规模。
这现场除了矗立着如此人马外，在河冰面中间的左侧位置还矗立着一座大营，看样子是与其沟通出来的谈判所在。
看了眼双方的兵力配比及谈判营帐之后，张书缘却并未开口言语，反而是跟着袁可立站在岸边静候。
而在他方才眺望之时，袁可立便就第一时间派出了使者去河冰面的中间去喊话了。
很快，在听到袁可立的使者声音后不久，那建奴军中负责前期洽谈一事的高鸿中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由于彼此距离遥远，张书缘也听不太真切那二人的对话，只知是那二人再言语了两句后就各自退回了自家大军的所在。
“启禀督师，那皇太极已到，可与我随时展开谈判。”
这被派去充当使者的人，乃是关宁军火药守备所里的卜文璜。
而这个人，据赵率教等人言语是在军中出了名的能辩之辈，所以袁可立才委任了他作为使者。
“好，通知他开始吧！”
见属下回来禀报了，袁可立也没废话，在整理了一番战甲后就走向了那座和谈大营。
就在众人进入大营的同时，皇太极一行也从对侧的门口进来了。
而在他皇太极进来的一瞬间，那眼神瞬间就瞪大了。
因为他又看到了张书缘！
“果然此撩是我之克。当初没下定决心亲自杀了他在走，这真是本汗的遗憾……”
在见到张书缘的一瞬，皇太极就在心里道出了这句话。
“皇太极近来可好？这何时在与老夫比斗比斗？”
看着进来的皇太极，袁可立则是丝毫没给他脸，袍子一甩就坐到了谈判桌前。
而这再来前，袁可立为了不落下风，是特地的拆除了身上的绷带，从外面上去，就只觉的是他没受什么重伤一样。
“老大人勇武，本汗着实是棋差一招啊。这若非是得益于贵朝之张大人，那搞不好本汗就能与老大人好生比斗一场了。”
见袁可立是如此不给脸，皇太极旋即就阴阳怪气了起来，更是在放出此话后，一屁股就坐到了对面。
“呵呵，这话说得的。你我之比怎能是与我内阁大人有关？难道你这臂膀……”
“放肆！”
见袁可立是直戳皇太极的失臂之痛，陪伴在他身侧的莽古尔泰就大喝了一声！
“诶，五哥这怎可对老大人无礼？老大人，本汗知您是学识渊博，才德双全之人，这没想到今日却是能从您口中听到此讥讽之言。难道这是本汗记错了？还是说本汗所看的那些书册是假的？”
见自己兄弟在为自己出头，皇太极却是将他给安抚了下去，转而就用袁可立他们玩的道德言辞说话了。
“是真的。圣人之书礼法周全，这岂能作假？当然，你也体谅老夫一回嘛，毕竟老夫都是这把子年纪了，冒着风雪跑到这来与你会面。难道金国汗就不能容忍老夫口误一二？”
“是啊，这人们都说金国汗骁勇善战，是建州的豪杰。这怎么却是要与一老人家针锋相对，这传出去了也是对您声望不好吧？您说是吧。”
瞧着对面在拿口德说事了，张书缘旋即就站出来配合袁可立打他脸了。
“呵呵，是极是极。不过这本汗也不得不说啊，贵朝这怎能遣派老大人来此呢？这万一有个一二这老大人的家眷又该怎么办？”
面对张书缘这高举的大义，他皇太极自然是不会张狂到给自己贴一个“与老人争口”的标签。不过，这虽然是他没被架上去，但他却也是话锋一转阴阳起了大明是无人可用这事。
“金国汗说的是，这不我皇便就命我来了？”
见他在阴阳此时，张书缘旋即就雌黄了起来，反正这他又不知道自己这话的真假。
“呵呵，张大人真乃是有福之人呐，前年一别你我也没好好的坐下聊聊，是本汗待你不周啊。”
面对张书缘的说辞，他皇太极自然是有几分相信的，但这再相信他也不能在此时落了面子。
“诶，这怎能说是金国汗待我不周？应该是张某来说此言才是。”
“是是是。既然张大人来坐镇了，那你我众人就好生谈谈吧？正巧本汗也想听听您这位天选阁臣的见解。”
见张书缘阴阳自己前年的狼狈，皇太极顿时就没了笑脸，转而也就不想跟他继续斗嘴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谈谈。”
双方落座，旋即就开始阐述彼此的议和条件了。
“金国汗，我大明的条件不多，这辽东想要和平你我彼此则遵循大致两条。”
“一是我大明可赞同你部族之意见，将大凌河城设为你我之缓冲要地，你我双方不得在此驻兵屯田。”
“二是你部族则要向我大明以属国之仪相待，我大明可予你封郡王位并给予你自治之权。”
“三是你递我之互市，我朝则不予赞同，至于原因想必我等不说，金国汗您也明白。”
“而至于你部所提的疆域之事嘛，那就以眼下你我实控之地来确立的好。”
“当然，这和平之意也乃是我大明上下之追求，故此，我朝愿提无限期罢战之议，这就是不知金国汗是有何意见了。”
这在来前，众人本来是商量的让袁可立来出言谈判的，毕竟他是这蓟辽总督，但奈何这皇太极眼下却是死死咬着自己不放，所以，他张书缘就只得是代替袁可立出来言语谈判了。
而他张书缘所提的这几项，也是早就有了内部的讨论。
这若是能达成这些个条款，最起码我锦州到盘山一带就可在短期内，不用太过注意战火而进行大量的修建屯堡了。
当然，他这所提的“实控之地”的言辞，那也不是真的就要派兵去驻守岫岩一隅，而他在明知道皇太极是不可能答应此事的情况下还要提，那自然是为了对后面的交换一事做铺垫。
“呵呵，张大人果然是不愧天选之人，这张口间就是大手笔啊。那你可知岫岩一隅自古便就是我大金……”
果不其然，张书缘的话音刚落，皇太极就急不可耐的出言反驳了。
没错，他这话，皇太极是不敢认同的，因为一旦认同了，那就代表他建奴就真成大明的附属了。
“呵呵呵，金国汗是想说自古吗？可这据我大明上下所记，贵部族是乃我太宗皇帝时期迁入的部族，这要是论自古，恐怕还轮不到金国汗来说吧？”
“当然，张某也不是不知情理之人，知道金国汗发展至今是付出了很多，但你放心，只要你部族可罢兵休战，那我大明便也不会对你动武，互市之事更可与日后洽谈。”
张书缘的反应很快，旋即就用永乐年间的事就堵住了他的嘴。
“诶，张大人此言可是遗忘什么？这辽东一隅是贵朝之大皇帝所打下的，且也是大皇帝允许我部族迁入的没错。但贵朝在这百十年间也可谓是没起到什么作用吧？这若非是我金国汗之族呕心沥血发展此间，那这辽东又怎能发展出如今这般样子？”
见皇太极在嘴上落了下风，宁完我这个铁杆奴才便就站了出来。
“哦？这位是？”
见有人出来给皇太极遮挡了，张书缘就看向了那人。
只见，说话的此人的长相很是清瘦，脸型是瓜子脸，留着一抹山羊胡子，脑袋后面更是留着一根金钱鼠尾，而其衣着便是有些酷似大明的官服了，只不过其官服的品级颜色是与大明不同。
“哦，这位乃我大金之谋士，名叫宁完我。当然，说起他来，这想必贵军之中也有人认识。”
一说起宁完我的来历，皇太极的腰杆瞬间就挺直了，眼神里更是闪烁着“我会用人，你们快来投奔我吧”这种眼神。
“呵呵，原来是我边民宁完我啊。看来你这是在金国汗帐下过的挺好的啊，这好到都忘了根在哪儿了。”
见皇太极道出了此人的名讳，张书缘顿时就对其产生了杀意。
要知道，这个货可是没少给皇太极出毒点子！
而且，他方才那话，就几乎是在说此地是早在百年前左右就脱离了大明的控制，好似是成为了一方独立之地一样。
他这话在明面上看似没错，但实际上却并不像他所讲的那样，因为他皇太极之族的崛起也就不过是这二十年内的事情，这哪有像他说的那般遥远？
不过，说实在的，这建州卫的失控说到底还是要赖大明战神那个败家子儿和成化帝。
这若不是他朱祁镇在正统四年下诏，将女真的朝贡给减少了百分之八十的频次，再加上成化帝的犁庭扫穴不彻底（没有乘胜追击），要不然他皇太极之族能够有空间在建州雄起？
当然了，这也不是他张书缘没考虑到成化帝困局，而是在他看来，这犁庭扫穴既然都做了，那也就不必再去理会那名节方面的事了，反正不管那件事做成什么样子，他是总归会被人给骂的。
没错，在古代，若帝王杀戮过重的话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内外文臣都是对皇帝感到不齿的。
……
“大人说笑了，公甫自然知晓自己的根在哪里，而公甫的根正是在这辽东。”
见张书缘是阴阳自己是叛徒，但宁完我则是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的就直接回怼了一句。
“是啊，在这辽东，但这事情真是如你这边民所言？当初我先帝是见着部族穷困故此才不愿意增添负担，而时至二十年前，你金国汗之父也不过是一位列十六的部族首领，这又从何说来自古及呕心沥血之言？”
张书缘是不依不饶，拿着历史记载就拷打他。
“张大人所言的确，可我王汗之功却是不容诋毁，若无我王汗的话，那这辽东又将会乱成什么样子呢？”
宁完我不傻，在见张书缘是用史册来话说后，他旋即就用皇太极之族整合女真部族的事情来应对了。
“呵呵，当真是一副好口才啊。不过尔等部族本就混乱，这统一安稳不应该就是尔等之部族的责任的吗？况且，尔说呕心沥血建设发展？可为何本阁看到的却是战火与杀戮？难道这就是尔口中的发展？”
说到此处，张书缘就绷不住了，旋即就用上了本阁二字，和尔这个蔑称。
“张大人，古语有云：高鸟相良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佐。贵朝先皇帝之时是如何待我部族？难道我部族在遭遇不公之后，就不能发起反抗？！”
见张书缘在骂人了，宁完我也是不怂，反而是拿出了努尔哈赤的遭遇来说事。
“不公？我朝当年处置有何为不公？难道我先皇帝没有给予赔偿？”
这一说起努尔哈赤的事来，张书缘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这再不好意思，万历帝做的再不恰当，他也不能暴起屠戮贫民不是？！
“赔偿是有，可若张大人愿意，那我大金也可退回贵朝那些赔偿。”
宁完我是顶着刚，而他这表现看在皇太极的眼中就很是心满意足，心说这家伙是真为自己着想啊。
“退回倒也不必，我大明还没有穷到那个地步。金国汗你怎么说？此议还论不论了？”
“张大人真是巧言善辩，你既然都如此言语了，那这还有何谈的必要？难不成是我大金非要求着与你和谈？本汗之所以向袁老大人抵书，那是本汗见不得这无禁止的战火，故此才与你相商！”
皇太极说的是大义凛然的，那感觉就好似是他没遇到兵力不够的问题似得。
“既然如此，那此议就暂且作罢吧。我们走。”
见他都这么说了，袁可立等人哪儿还能忍得住，当即就起身一甩袖子退出了这处营帐。
“去昭告天下，就说辽东逆贼不尊王化，以胡诌叛逆之言破坏议和！”
出了营帐，疾步走回自家岸防，袁可立当即就对着自己的属下吩咐了。
没错，袁可立这位儒臣出身的大帅，那是很懂得用软刀子杀人的。
“袁大人，这……”
见谈判破裂了，何可纲等人便就皱着眉头看向了袁可立。
“怎么？害怕了？老夫告诉你们，这谈判之事的本相是，你在战场上拿不到的，就甭想在谈判中拿到！”
“对了，赵将军帮老夫传信给英国公，要其务必倾全力向三义关进攻，尽可能的多占据下城池，还有在给秦帅传信发起猛攻，并且再去给山东卫传令，让其急速驰援朝鲜国王！”
“是！”
赵率教旋即领命，赶忙就去给张世泽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