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围炉夜话，当然最适合配一壶温酒。
许夏让几人重新燃起炭火，自己拽着孟北野去了藏酒的地窖。
半年前蒸馏过的那批高度红米酒一直在这里静置陈酿，当时选用的是透气性极佳的红陶坛，可以在漫长的陈酿过程中促进酒体与微量氧气交换，加速酯化反应，生成更加浓郁的芳香物质，同时还能吸附杂质，让酒体更加清澈。
这些坛子20L一个，圆圆胖胖的肚子，此时一排排靠在墙边，让许夏这个爱酒之人每次看到都安全感满满。
“来，开这一坛。”
地窖柔暖的灯光下，许夏蹲下身子，拍了拍最外面的红陶坛，点点灰尘落下。
孟北野用毛巾将陶坛的周身擦过一圈，同样蹲下身子，解开盖子上包裹的红绸，许夏眼含期待，亲自揭去坛口的桑皮纸封口，指尖轻抵坛盖，稍稍用力，便听到“啵”的一声闷响。
坛盖与陶坛分离的瞬间，一股馥郁醉人的香气倏然奔涌而出，如暖雾一般漫过鼻尖儿，将地上的两人完完全全包裹进去。
酒量本来就一般的孟北野猛然恍惚了一下，好似被这霸道的酒劲儿在脑袋上生拍了一把。
熟透的胭脂米香，混着某种蜜渍桂花的芳香甜润，但更多的，还是高度蒸馏米酒特有的凛冽，肆意又绵长。
而许夏则是惊喜地动了动鼻尖，细细嗅一下，还能闻到一缕陶土浸润后的沉厚气息，好似雨后青石板上蒸腾的暖意，将这浓烈酒意的锋芒悄然裹住。
坛中的酒香还在不疾不徐地慢慢攀升，没一会儿，这小小空间内的空气里都好似染上了胭脂色。
“好香——”
许夏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一柄竹酒提，缓缓探入坛中，孟北野也恍然从这惊人的酒香之中回过神来，立刻将温酒的酒壶递过去。
“嘶——”
竹提没入酒液的刹那，竟有丝丝粘稠的阻力从腕间传来，令许夏不由惊讶出声。
这红米酒居然已经有了如绸缎般丝滑的质地。
提勺而起之时，酒液如琼丝垂落，在坛口拉出一条晶亮的弧线，不见半分碎滴，唯有绵长的酒柱坠入坛中，激出蜿蜒的涟漪。
只看这酒液的质地，便知是好酒。
许夏眼中的喜色更盛，连忙将孟北野手中的两个酒壶都灌满，这才迫不及待地回到院子里。
此时铁锤几个人已经重新将炭火生好，孟北野将酒壶坐到上面，许夏则返回屋里取了一个小锅，将前些天做的甜酒酿舀出来。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喝的了高度米酒，那些不胜酒力的，喝点甜酒酿也不错。
待她端着小锅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满是醉人的米酒香。
壶中的红米酒被炉火烘到温热，酒香蒸腾澎湃，直把围在炉边的几个酒鬼馋得口水都要落下来。
“来来，喝不了高度酒的来喝甜酒酿——”
许夏喜滋滋地将酒壶提下来，换了酒酿锅子上去，青梅一看立刻爬起来，“我去抓一把小圆子，再打两个鸡蛋来，这么吃酒酿才香呢！”
许得宝也起身，“我去给你们切点火腿片，再炸个花生米下酒。”
在场的人虽然没几个爱喝高度酒的，但闻到许夏手中那酒壶里还在不断散发出的浓郁香气还是忍不住跃跃欲试。
许夏拿了几个小瓷杯过来，看着几个小姑娘有点蠢蠢欲动的表情，“要不……试试？”
“嗯嗯。”司南星虽然也讨厌高度酒那辛辣的口感，不过没办法。
实在太香了。
于是许夏给青梅和罗虞也倒上一小杯，让她们品品味儿。
而一旁早就垂涎已久的梵心老和尚已经和胡军伟碰上杯了，滋溜一口下去，感觉两人整张脸都在发光。
“呼——好酒！”
看两人喝得痛快，许夏也已经馋得不行，赶紧为自己倒上一杯。
方才在昏暗的地下室没看清，如今在明亮的炭火和灯光下，她这才发现倾出的酒色并非无瑕的透明，反而带着微不可察的胭脂色。
转瞬这胭脂色却又好似在月光辉映下反射出点点金芒，细细一看，原来是细小的酒脂悬浮其中，熠熠生辉，宛若星辰流转，美不胜收。
她和青梅几人碰了碰，就径直递到嘴边，一口闷掉。
“嘶——”
入口的瞬间，先是高度酒熟悉的火辣，只不过这口辣还未抵达舌根之时，便已经化为了温润的甜，被红米特有的清香裹挟而来，软糯绵长。
许夏眼睛立刻亮起来，抬眼看向对面时，这才发现平时喝不了高度酒的青梅几个，居然也是同样的惊艳。
“哇，这酒好喝，没有别的酒那种辣舌根的感觉！”司南星脸颊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红扑扑的，罗虞眼睛也微微眯起，嘴角上扬。
“好喝！”
温热的酒液滑过喉间，暖意如绸缎铺展而开，没有寻常米酒戳烧般的刺激，只有醇厚的米脂香在胸腔间慢慢氤氲开。
与此同时，一抹轻盈的蜜香回甘也缓缓从舌根浮起，那应是酿制时加入的野桂花蜜带来的甜韵。
青梅小口小口抿着，没一会儿一小杯竟然喝空了，她咂吧咂吧嘴，还有点意犹未尽。
“要不……再来一杯？”
“哈哈——我同意！”
司南星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递过去，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许夏，脸蛋儿嫣红透亮，好一个大苹果。
许夏纠结了一下，还是拿过酒壶来给她们满上，只不过嘴里还是嘱咐着，“那就再一杯好了，只能再喝一杯啊，别以为没那么辣度数就不高，这估计得四五十度呢，一会儿扑躺在草丛里发酒疯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
“不会的不会的，我酒品可好了。”司南星拍着胸脯保证。
许夏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默默腹诽，这话怎么那么像某种flag呢……
只不过她酒壶还没放下，一转头却又看到一个大苹果怼在眼前，孟北野那张五官立体的脸被微醺的酒意裹上了一层红云，眼神也略显迷离。
许夏抬起他的酒杯一闻，顿时炸毛，“就你这三脚猫酒量，也敢喝高度的！”
“今天……高兴。”
他幽深的眼睛眨了眨，看起来甚至有一丝无辜，随即便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贴在许夏身边，埋头闭上眼睛，呼吸绵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