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师尊而言，究竟是什么？”
他嗓音带着些哽咽。
秦笙笙被粘稠的魔气裹挟着，身体里的灵气瞬间被吸掉一大半，她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
“如果是大师兄，二师姐入了魔，您也会问都不问，直接动手吗？”
“说到底，师尊就是认定了我是人魔混血，注定要入魔，对吗？”
“师尊就是偏心。”
心中的难过几乎压得温宴伶喘不过气。
“师尊中的毒好难解呢，五长老，王师兄，还有我，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师尊一直不醒，我太害怕师尊出事了。”温宴伶眉心轻轻抽动，一双薄唇死死咬着，点点蓝色血珠缀在嫣红的唇上。
凭生几分妖异。
“所以仗着自己有一半魔族的血脉，觉得自己皮糙肉厚，便将师尊身体里的毒素引到自己身上。”
“好痛，师尊，毒到身体里真的好痛，感觉全身的血都被煮沸了一样，要从身体里钻出来，要在皮肉里爆开。”
“浑身皮肉被撑开的感觉让我几欲赴死，师尊，好痛啊，好痛……”
温宴伶已经离秦笙笙很近了。
这个距离不该是师徒的距离，她想开口斥责，但看着他痛苦到扭曲的脸，一副要黑化的样子，默默闭上了嘴。
“痛得想死的时候，我在想，师尊是不是也这么痛。”
白衣似雪的仙人被魔气缠绕包围。
犹如实质的魔气似有意识般徘徊在她腰间颈侧，脸颊边。
甚至连那墨色的长发都没能逃过，被小心的卷起包裹。
温宴伶指尖蜷了蜷，想追随着放肆的魔气碰上去。
探到一半的手指默默缩回。
“是我没用，我没能挨住这份苦被牵着扯着入了魔。”
“师尊不妨再猜猜看，我入魔后第一个念头，是因为入了魔怕被师尊斥责算账，还是庆幸自己更加皮糙肉厚，可以继续为师尊化解毒素。”
秦笙笙抿紧唇。
“是我将师尊从剑宗里带出来，我想着既然这个方法可行，就算一次承受不住太多毒素，我多引几次。”
“总能将师尊救醒。”
温宴伶白皙的指尖摸向自己胸膛处的伤口，伤口还在缓慢愈合，他探进手指去挖。
将血染满指尖。
妖异的血顺着他漂亮的指骨往下淌，眨眼便染满了整个手掌。
极致的黑与白，蓝色的血亮得出奇。
“师尊，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悲痛引爆了身体里沉积的毒素。
毒素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搅弄得他油煎火燎。
痛得不得不依靠另外一种痛觉来勉强维持冷静，“如果是大师兄，二师姐入了魔，师尊会像今天对我这样对他们吗？”
很显然不会。
秦笙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温宴伶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猛的爆发，“为什么？为什么？”
他染血的手猛的扣住秦笙笙的肩，双目通红，微微俯身紧盯着她的眼，“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对师兄师姐态度那么和蔼，对我总是不假辞色？”
“为什么师兄师姐每天都能给你请安，每天都能见到你，对我却避而不见？”
“为什么师兄师姐犯错，你都能原谅，到我这里却非算十恶不赦！”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温宴伶一字一句，声声泣血，“师尊，你偏心！”
“你偏心！你大殿内的蒲团甚至都只有两个！”
“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你的徒弟过，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我不能修行，我每天睁开眼睛就是研究丹方，闭上眼睛就是背诵各种灵药知识。”
“我明明已经拼了命的在往前跑了！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我！为什么你不肯夸夸我！”
“师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人魔混血吗？”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你把我魔族的一半血脉抽走好不好？”
温宴伶此时此刻显然已经被痛苦和悲伤冲昏了头脑，他抓起秦笙笙握着长剑的手就要往胸口扎。
他死了就好了。
他死了就好了。
他死了，他就不用这么痛苦，师尊也能回到剑宗了。
秦笙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一剑刺穿胸腔，人都傻了。
偏偏身体还不能动。
“你疯了吗？”秦笙笙厉声呵道，“好，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本尊告诉你！”
“你知道你娘你爹的身份吗？”
温宴伶疯狂自残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无力的倒在秦笙笙怀里。
许是主人虚弱，魔气对她的禁锢散了不少。
但犹如泥泞沼泽，她不得不揽着温宴伶坐下。
“你娘是剑宗宗主的女儿，天之骄女，自小惊才艳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霜仙子的美名响彻一时。”
“不知将同辈多少天骄压得抬不起头，巅峰时，甚至大长老都不敌她。”
秦笙笙此时讲的故事，是温宴伶在梦里，在现实里都不知道的事。
更遑论此时他被他心爱的师尊揽在怀里。
师尊抱着他。
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想缩进师尊怀里。
师尊能不能抱紧他。
“但如霜师姐只是外出闯荡了一次秘境，认识了你爹，一切都变了。”
“你爹是无恶不作的魔族，他早就在悬赏榜上了，如霜师姐为什么会喜欢上你爹？”
“喜欢到甚至叛离剑宗，将宗主气到道心不稳不得不闭关稳固，将追上去的大长老打伤，甚至让他一度成为废人。”
“要不是大长老另有机缘，你知不知道他就被废了？”
“你爹到底有什么魅力？勾得一个女人抛弃生她养她的宗门，抛弃父亲，抛弃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
“非要同一个卑劣的魔族在一起？”
秦笙笙跟温宴伶对视，眼中带着对魔族的恨意，“你应当知晓本尊自幼在大长老膝下长大，你也应当知晓本尊有多么痛恨魔族。”
“你不是想问本尊为何偏心吗？”
“你是温如霜跟那个魔族的孩子，这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