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云洒在乡间土路上，牛车轮毂碾过碎石发出吱呀声响。云意暄扶着车厢边沿，看着坐在车板上满面春风的父母，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她将装着干粮的布包往母亲膝头又推了推，细细叮嘱：\"爸妈，美玲和魏振宇跟你俩一块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可别不好意思。\"
说着，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两个梨涡：\"我可是代替你俩把美玲嫁出去的，美玲现在都是咱家姑娘了，魏振宇也是你俩的女婿了。往后啊，振宇得改口叫爸妈，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云母笑着点了下女儿的额头，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就你鬼点子多，我们还能不知道疼孩子？\"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李美玲轻轻拽了拽魏振宇的衣角，脸颊微红：\"爸妈，这是魏振宇。\"
魏振宇慌忙起身，因为车厢晃动险些踉跄，他扶住车辕稳住身形，露出有些局促的笑容：\"爸、妈，很高兴见到你们！往后我一定好好照顾美玲。\"他挺直的脊梁和郑重的眼神，倒把云父逗乐了。
云父清朗的笑声惊飞了路边草丛里的麻雀：\"好好好！咱们一块回家！\"云母则慈爱地拉过李美玲的手，指尖摩挲着姑娘手背上的薄茧，轻轻拍了拍：\"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往后别再干粗活了，我又多了个好女儿。\"
牛车晃晃悠悠前行，牛车上不时传来阵阵笑声。云意暄给父母说着京市的变化，魏振宇分享着火车上遇见的趣事，李美玲则依偎在云母身旁，听她讲着姜家医学世家的故事。路边的枯枝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也在分享这份喜悦。
不知不觉间，红旗镇的青砖灰瓦已映入眼帘。云父望着镇口那棵歪脖子柳树，突然想起一年前被下放来这的情景，那时候对将来的日子都没有什么盼头，不成想现在就要回去了。
\"我们先去邮局把行李邮寄了，你俩在去登记，这么多行李带着怪麻烦的。\"云意暄指了指牛车里的大包小包还有樟木箱和铺盖卷。
\"也是，带这么多行李在火车上也不方便。\"魏振宇伸手扶住即将滑落的藤编箱，箱角磨得发亮的铜扣在阳光下闪了闪，\"而且邮寄单上写着家里地址，心里也踏实些。\"
云父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想想也是，万一在路上丢个一两件岂不更麻烦，不由得点点头：\"邮寄了好，省得路上提心吊胆。\"
一行人踩着泥土路往邮局走去，魏振宇和云意暄抬着最重的樟木箱，李美玲，云母，云父垫后照看散落的包裹。
到了邮局，李美玲和魏振宇踮着脚将打包严实的行李递进窗口，粗麻绳捆扎的边角还沾着出发地带来的泥土。负责登记的老邮差戴着老花镜，笔尖在单据上沙沙游走：\"部队地址可要写仔细了，寄错了可找不回来。\"另一边，云意暄展开写着四合院地址的信纸，字体尤其娟秀漂亮，云母在旁反复核对门牌号码，指尖还有点微微发颤。
从邮局出来时，春日的阳光裹着柳絮扑在脸上。魏振宇摘下军帽扇着风，笑眼弯弯看向云意暄父母：\"爸，妈我和美玲先去政府部门登记，你们是找个地休息还是和我们一起去？\"他肩上的肩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
\"你们先去吧，我们在国营饭店等着你们。\"云意暄扶着父亲佝偻的背，看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心里泛起酸涩。国营饭店的招牌在风中微微摇晃，褪色的红漆仿佛诉说着岁月痕迹。
路上，云意暄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母亲布满老茧的手：\"你俩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上次回京市匆忙，四合院里家具还没有买齐，你俩回去了看缺什么尽管买，不用担心钱的事。\"她想起父母在牛棚劳作的一年期间，身体拖垮了不少，声音不自觉带上哽咽：\"还有爸，回去了先在家好好养养，不用急着去工作。妈也是，您膝盖总疼，记得每天用热水敷......\"
云母眼眶泛红，伸手替女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知道了，你也放心吧，回了京市会好起来的。\"云父背着手，喉咙里发出闷响：\"闺女，你这嘴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话虽这么说，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漾开笑意。
国营饭店飘来熟悉的香味，搪瓷盘盛着的红烧肉泛着琥珀色油光，酸菜炖土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云意暄把最肥美的肉块夹进父母碗里，看他们吃得满嘴流油，才放心地咬了口劲道的鸡蛋面。这时李美玲和魏振宇脚步匆匆的走进饭店，魏振宇额头上沁着薄汗，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登记表：\"手续都办妥了！\"云意暄立刻招呼服务员加菜，小鸡炖蘑菇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间屋子。
吃过饭，几人急匆匆的赶到客运站，买了去往东市的客车票。
客车启动时扬起一阵尘土，云意暄追着车尾跑了几步，直到看不清父母挥动的蓝布衫。云母把脸贴在车窗上，眼角的泪水晕开了玻璃上的雾气，云父始终保持着挥手的姿势，仿佛要把所有的不舍都化作无声的叮嘱。客车转过街角的瞬间，云意暄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远去的汽笛，在空旷的路上久久回荡。
午时的阳光将红旗镇的青石板路染成清褐色，直到客车扬起的尘土在视线里彻底消散，云意暄才裹紧粗布外套转身。
拐进供销社后巷的阴影里，瞅了瞅四周无人，云意暄轻按耳后的桃花印记，人瞬间进入空间。梳妆镜前，她指尖拿着化妆品。在脸上一阵涂涂抹抹，随着皮肤的纹路悄然改变，少女的轮廓逐渐被松弛的皱纹取代，原本清亮的杏眼也藏进下垂的眼睑里。她从檀木架上取下黑方巾，将瀑布般的长发层层包裹，镜中俨然是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妇人。
穿过三条巷子，青苔斑驳的砖墙后传来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云意暄刚转过拐角，就见穿藏青棉袄的小伙像只警觉的狸猫，耳朵紧贴墙面，皮鞋尖有条不紊地蹭着地面。\"你们收上好的白面和大米吗？\"她刻意压低嗓音，喉间发出粗粝的摩擦声。小伙斜睨的目光扫过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角，突然伸手扯了扯她的头巾。云意暄纹丝未动，心里却冷笑——这点试探，还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