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就要「醒」了。”
结束无聊的拷问环节后，卿离和三女停在应承之…的身前。
从容得像是真的受邀至此一样，毫无被「绑架」的紧迫感和危机感。
手术床上的少年眼皮微动，接着缓缓睁眼，“我这是…嗯？我不是被…”
略带稚气的公鸭嗓。
“下午好「应同学」，不出意外的话你可能只是觉得自己睡了个午觉。”卿离淡漠之余，带着丝毫复杂地问候。
只能感知到生命体征而感知不到情绪的人，今天真的多。
“你们是…”「应承之」扫视一圈面前过于美型的一男三女，接着便看到了一旁呆若木鸡的原羚三人，“是他们！”
就是这三个人说要给自己做什么恐怖的手术，然后被那些毫无表情的人按在手术台上，一针下去就没知觉了。
「他」低下头，伸着双手看了看自己，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毕竟唯一的异常就在「他」无法直接看到的脑门上。
“你不疼吗？”卿离有一丝好奇，从感知到的内容来看，这具身体里的麻醉药已经失效，伤口应该会疼起来才对。
“不疼，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应承之」摇摇头，就算牵引到额头的伤口，表情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卿离知道原因了，“因为形成痛觉的地方就是大脑，只要事先设置好…”
麻醉药的功效是麻痹神经，阻止痛觉信号的传导；换脑的操作更彻底，可以直接禁止痛觉的产生。
“请问你…您在说什么，看各位的气质，莫非是原羚帮的…”「应承之」以为自己会害怕，但意外的平静。
“不是，”抢着否认的人是白苍，“我们也是他们的目标，只是他们踢到铁板了。”
“「应同学」，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吗？”卿离问道。
“记得，”「他」点头，“高考成绩公布前，小雅约我出门，我还没出小区，就在光线不好的地方被他们…带回来了。”
说的居然不是「绑回来」吗。
身边的三个女孩自己也注意到了这点，情绪出现了微妙的波动。
“你应该也记得他们对你做的事情，”卿离的语气平淡中带点清冷，“现在你觉得自己还是应承之吗？”
「他」瞪大了眼睛。
「应承之」看到了眼下的处境，自己正在手术观察窗内，被外面的人当实验动物一样地围观。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距离「他」被带到这里过了十多个小时，其间发生的事…
“我…难道说…”「应承之」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伸向自己的额头。
触及手术缝合线的瞬间，手像是触电、又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逃开，而后又忍着痛心和恶心，再次摸向这道狭长的、狰狞的疤。
「他」保留着被麻醉前的记忆。
准确地说，是应承之的大脑所保留的，被麻醉前的记忆，在扫描后被完整地传输给人工脑。
“事到如今，你认为自己是「什么」？”白苍追问，毫无起伏的声调中带着一点咄咄逼「人」。
“我是…什么…”「应承之」按向自己的太阳穴。
没有学生时代刷题刷到头痛后突突跳的血管痉挛，取而代之的是类似固态硬盘运作的细微蜂鸣声。
在这具身体失去知觉的十多个小时里，手术已经完成，而无论是原来的生物脑还是现在的电子脑，似乎都没有发现。
“书上说，意识是人脑的机能。如今的你所产生的「意识」，究竟是真的意识，还是计算的结果呢？”阮雪不像是在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能考上理科状元的应承之，文科当然不可能差，继承了知识积累和思维模式的「应承之」能听懂面前少女的哲思。
最后，还是阮小满更加返璞归真，“发自内心地想想，「你」觉得自己还是你吗？”
「应承之」：“……”
“无需深度思考，可以的话，不用计算，只要按自己的想法来回答便好。”卿离补充道。
“是！为什么不是？”「他」不仅肯定了，甚至还发起反问。
如果没有他们提醒，「他」可能还要很久才会发现自己的大脑已经被「调包」。
原羚帮的人说了，只要「他」能醒来，身体机能不会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可以继续和心仪的女孩约会，上大学后学习还能事半功倍，好处多多。
“为什么不是？”卿离重复了一遍「他」的提问，“你不妨回忆一下，昨天半夜被绑架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是杀了他们也要自救脱困？”
“当然！法律支持绑架案受害者可以为了自保，伤害乃至杀害嫌犯。”「应承之」答得干脆。
“好，”卿离指向一旁不省人事的原羚三人，“他们几个是罪魁祸首，现在我给你机会报仇。”
“啊？这…”「他」的电子脑有点宕机。
面前的俊美青年说的没错，策划绑架、执行手术的都是他们，哪怕是「自己」昏迷前也想着有没有机会击杀他们自救。
怎么现在对他们一点敌意也产生不起来？
“你觉得哪怕是被换了脑子，自己依旧思路清晰、思想自由是吗？”白苍抛出一个可怕的问题。
“殊不知有些「禁忌」被写入底层代码，成为不可逾越的限制。”阮雪的声音很轻，她能想到的答案过于残酷。
“这…怎么可能？”「应承之」遵循本能表示否认，然而清晰明朗的脑袋得不出一点反对意见。
那些原羚没有征得自己同意就对他进行手术，这跟杀人没有区别；如今的「自己」却连向他们复仇的想法都没有。
反而对他们…还有一点感激和尊敬？
“我和手术前的…「我」，其实不是一个人了吗？或者更客观地说，其实我还是死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心跳还在，全身上下除了大脑都需要血液供氧；其实人工脑也一样，依赖血液循环发电功能。
似乎符合理科生物的「活着的动物」定义。
但…还符合「活着的人」定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