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后，陆易云周身的灵力都滞涩了半分，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偏过头，垂落的墨色长发遮住通红的耳尖，耳廓边缘都绷得发紧。
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咽下的不仅是未说出口的辩解，还有胸腔里翻涌的涩意。
过往无数个日夜，林然纵是再动怒，也从未对“他”说过一个滚字。
一个念头猝不及防扎进心窝：是不是林然也知道，知道现在的自己，早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陆易云？
怎么回事，有点不爽。
情绪像藤蔓疯长，缠得心脏发闷。
陆易云垂眸看向双手，清晰感觉到在灵髓的滋养下，身体竟已恢复至巅峰状态。
此刻，被林然死死薅住头发的刺痛还在，他下意识便要运起灵力反手挣脱，可动作刚起，脸颊就传来一阵清脆的痛感。
“啪！”
耳光声格外响亮，震得陆易云僵在原地，错愕看过去。
只见林然低着眸子，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淡淡：“安分点。”
那瞬间，陆易云的眼眶不受控制红了。
不是因为脸颊的疼，而是那语气里的疏离，他死死抿住唇，将到了嘴边的话悉数咽回，带着几分屈辱地闭上眼。
林然没理会他的情绪，伸手将他翻了个面，胡乱拢起他凌乱的长发，用一根发带草草束住，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她曾在易容时穿过的外袍，丢到他面前。
“起来。”
陆易云像只被抽走了力气的小鸡仔，闷不吭声地撑着地面站起。
可这一站，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突然变得明显，他竟比结丹前高了小半头。
林然下意识仰起头，看着眼前突然“拔高”的少年，眉头微蹙，眼底浮起一丝明晃晃的困惑：
“为什么你结丹会长高？”
陆易云垂眸望去，漂亮的余晖落在林然微抬的脸上，将她的睫毛染成了浅金色，平日里淡漠的眼神此刻竟透着几分可爱。
他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解释是结丹时天雷重塑经脉可能带来的体态变化，可话到嘴边，又想起刚刚的耳光，最终还是沉默地扭过头，一言不发。
林然看着他这副拒人之外的模样，右手发痒，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不爽就打一架？”
“谁怕你？”陆易云几乎是立刻应声，语气里满是不服输的劲儿。
灵宫里，老王焦急的劝阻声还在回荡，可他根本没心思理会。
同是天品金丹，同是金丹初期，他不信自己会比林然差！也不信自己会输，哪怕她曾次次压制他。
但现在可未必！
……
……
半个时辰后，陆易云捂着浑身的伤口，刚刚才绑好的墨发，此时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上，那件林然递给他外袍也被丢在不远处。
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每走一步，骨头缝里都传来钻心的疼。
路过林然身边时，少女递过来一根还算粗壮的枯枝，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拿着，省得摔了。”
陆易云看了一眼那枯枝，气呼呼地一把夺过，指节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枯枝被他硬生生捏碎。
“我不需要！”他咬着牙，语气里满是讥讽，“你没必要这样嘲讽我！”
枯枝断裂的瞬间，失去支撑的他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
掌心被碎石硌得生疼，他愤恨地盯着地上的断枝，又扭头看向林然，她竟又弯腰捡起了另一根枯枝，固执递到他面前。
陆易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心底却像被烈火灼烧般难受。
以前那个见他受点伤就会替他出气的林然，怎么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亏他方才还下意识留手，根本没打算动真格，就因为自己不是从前那个“蠢货”吗？
少年的眼眶又红了，这一次，委屈压过了不甘。
林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固执地将枯枝再次塞进他手心：“你走吧。”
她望着陆易云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眉眼和语气，心头那丝转瞬即逝的悔意强行咽下。
——若是没毁掉那只蛊虫，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否定，就算没毁，他迟早也会恢复正常。
最好别让她查到是谁给她和陆易云下的蛊。
林然压下心底疯长的戾气，“不是我给你下的蛊，信不信由你。”解释完，她转身就走。
陆易云握着手中的枯枝，望着林然远去的背影，又瞥了眼不远处的灵髓，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撑着地面爬起，捡起灵髓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倒在身上。
疼痛感瞬间缓解，他走到那件黑色外袍旁，捡起抖了抖，笨拙地重新穿上，做完这一切，又抬头望向林然离去的方向，犹豫几秒，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绝不是条件反射想跟着她！
林然是圣灵学院的学生，跟着她进去，定能找到沈鹤归和秦淮年。
对，他是为了报仇，和别的无关！
前方的林然察觉到身后的“小尾巴”，眉梢微挑。
宁浅月的神魂飘在她身侧，语气带着调侃：“这小家伙倒是耐打，刚被你揍完还跟着。”
林然眨了眨眼，岔开话题：“我带你去找万无吧？她应该能帮你解决肉体的问题。”
宁浅月却摇头，语气严肃：“不必，万无那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你现在带我去边界线看看，那才是正事，我安排了人同你一起去，你先回学院。”
林然加快脚步，没多久便到了圣灵学院门口。
远远地，就看到谢闻生站在门口，她看到林然，立刻快步上前：“走吧。”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蔓延开来。
不知为何，看着谢闻生，林然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轻声说：“稍等。”
循着熟悉的气息，林然转身走进了一家餐馆。
刚推开门，就看到温湫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少女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无措，嘴里还在不停地解释：
“真的没关系的，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你们能理解他就好……”
看到林然进来，温湫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立刻对着周围的人说了声“抱歉”，快步走到林然身边，借着她的掩护脱身。
“他们是？”林然看向那群还在望着温湫背影的人，疑惑地问道。
温湫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他们是之前被澹落所杀的那家人，我用丹药和灵髓把他们都救了回来，结果他们醒来后非要感谢我。”
说着，温湫的目光落在了林然身后的谢闻生身上，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随后，她默了好一会，才鼓起很大的勇气，抿着唇，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然然，你……能不能跟我回宗门？大家都觉得你一个人在圣灵学院，太不安全，都很担心你，要不是我姐姐一直拦着，圣灵学院可能早就被师兄师姐攻占了。”
“好。”
“要是你不想回也没关系……”温湫还在低声补充，话音未落，猛地抬头，满脸难以置信：“啊？然然，是我幻听了吗？”
林然看着她这副惊讶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刚才因为陆易云而起的郁闷心情，像是被一阵风吹散般，她看着温湫，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我说，好，我们回家。”
［小剧场］
墙角后，陆易云死死盯着林然弯起的唇角，按在墙上的手不自觉用力，指节泛白。
“可恶！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对别人就笑得这么开心，对我就垮着脸！果然是个见有利可图，才会给好脸色的人！”
“可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