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贝叶斯定理
【本章为有关柳莲二的故事，时间线是主线故事结束后的某个日常，看不看都不影响主线剧情，只是作者一直以来想写，但今天才动笔的番外。】
暑假期间，东大校园内人迹寥寥，法学院的实验楼里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铃奈推开604研究室的门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穿过百叶窗，在橡木长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柳莲二伏在摊开的《国际商法案例精析》上睡着了，一只手还虚握着钢笔，呼吸均匀绵长，显然是累极了。
铃奈放轻脚步走到桌边，想起前几天与父亲诸伏高明通话时，对方随口提起的话。
“柳君最近在准备国际数学竞赛，还要加修提前毕业的法学院需求学分，每天似乎只休息四小时不到，这孩子也太过努力了，完全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现在看来，这话恐怕没有夸张。
铃奈原本想叫醒柳，但目光落在他眼下淡淡的青影上，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反正今天来找柳也没什么急事，不过是路过东大，顺便把美纪做的和果子带给他，看看这个自己未来的法律顾问近况如何。
环顾四周，研究室的桌上堆满了资料。
左侧是厚重的法律典籍和案例汇编，右侧则是数理统计与国际数学竞赛的相关资料。
明明是法学系，却优秀到能战胜数学系一众学子，成为东大国际数学竞赛的代表么？
两种截然不同的知识体系达成奇妙地共存，就像柳莲二本人，既能用绝对理性的数据解构网球比赛，又能情感细腻而丰富地陪她讨论诗词歌赋。
‘难怪父亲这么看好...两人某种意义上挺像的...’
铃奈一边轻手轻脚整理散乱的文件，一边在心中无奈感叹。
动作间，她脸上那层惯常的、完美的温和神情微微褪去，露出底下更接近本质的淡漠。
草摩家的继承人从小学会的，就是在人前戴上无可挑剔的面具，只有在独处或面对极少数人时，才允许真实的自己偶尔显露。
商场上混迹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猜不到？父亲的‘随口提及’本就是有意为之，但作为女儿，偶尔顺从父亲的期许也是表达孝顺的方式之一。
国际私法的笔记下面是泛函分析的习题....
铃奈按类别将它们分好，动作熟练而高效，草摩家自小的培养，让她极擅长处理任何繁杂的事务，只是接手当家后，自不必她亲自处理琐事，也就很少展示这份能力。
就在她整理到桌角那摞资料时，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显现出来。
似乎不是法律笔记，也不是数学草稿。
笔记本有些磨损的边角，昭显着主人使用的频繁程度，封面上没有任何标题，只在右下角用极小的字写着...
p(S|E) = p(E|S)p(S)\/p(E)
工整严谨，铃奈认出这是柳莲二的笔迹，她自然知道这串字符是什么——贝叶斯定理的标准公式。
淑女本不该翻开别人的私人物品，但贝叶斯定理的用法...通过新出现的证据，不断修正对某件事的原有判断概率。
铃奈手指抚过那行公式...柳想要验证什么呢？
蓦地铃奈脑海中闪过三年前，诗词展览会上那个近距离的接触。
柳莲二的手掌覆在她后颈，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她当时冷静地计算着道明寺司离开的时间，心率平稳如常。
她知道柳莲二察觉了。
这个观察力敏锐到可怕的少年，一定通过她毫无变化的心跳，得出了一个理性的结论。
——她对他没有心动的生理反应。
是想验证这个吗？铃奈挑了挑眉，随手翻开了笔记本。
笔记本的内页，是柳莲二式的记录，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和事件，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概率计算。
却意外地，从第一页与最后一页，分开使用成两个部分。
从前往后。
——“观测对象S（铃奈）的情感状态分析”
·初始先验p(S?)：基于早期观察，草摩铃奈对外始终维持完美的社交形象，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初步判断：产生特殊情感的概率极低，初设为2%。
......
·证据E?（初次接触）：接触距离较普通同学关系较近。
·分析：无意识举动，对小飞鼠兴趣驱动...
......
·证据E??（展览会邀请）：对象接受邀请。
·分析：兴趣重叠驱动可能性高于情感驱动，p(E??|S)=0.30, p(E??|?S)=0.65，更新后p(S|E??)=0.8%。
·结论：概率不增反降。
......
·证据E??（掩护接触）：近距离肢体接触时，心率92bpm（±3），与常态均值91.7bpm无显着差异。
·分析：p(E??|S)=0.10（假设亲密接触有生理反应），p(E??|?S)=0.95（无反应属正常），更新后p(S|E??)=0.084%。
·结论：强否定证据。
......
铃奈的目光扫过这些冰冷的数据。
柳莲二的推测几乎完全正确，她确实冷漠，也确实对他没有那种悸动的心动。
少年像一个最严谨的科学家，用她生活中的每一个“证据”，不断修正着那个趋近于零的概率。
然后她翻到最后一页。
——“观测者R（柳莲二）的情感状态分析”
笔迹依旧工整，但有些地方的墨迹略微加深，仿佛书写时停顿过。
·初始先验p(p?)： 名为草摩铃奈的转学生少女，有着一头极漂亮的银发，似乎热爱阅读...
·初步判断：暂定5%。
......
·证据E?’（初次接触）：少女眼眸像星河...
·分析：不喜卖弄知识，却主动告知有关小飞鼠的详细资料...
......
·证据E??’（准备展览会邀约）： 构思邀请措辞耗时47分钟（远超常规社交邀请平均耗时），期间出现轻微焦虑情绪....
·p(E??’|p)=0.85, p(E??’|?p)=0.10。更新后p(p|E??’)=59%。
·备注：指标显着。
......
·证据E??’（主动掩护接触）：接触时自身心率上升至102bpm，接触结束后持续偏高达23分钟。接触部位手掌记忆触感时长异常....p(E??’|p)=0.98, p(E??’|?p)=0.05,更新后p(p|E??’)=99%。
·结论：小概率事件发生，假设被证伪，情感状态已接近确定。
......
长达数年的持续性证据分析——
......
·决策受影响：选择跳级法学院（未来协助价值＞个人时间成本）。
......
·注意力分配异常：平均每17分钟出现一次与对象相关的思绪干扰。
......
·未来规划纳入变量：开始研究草摩家族可能涉及的法律事务类型。
......
·当前综合评估：
·p(我对她心动｜全部证据) ≈ 1.00（主观置信度99.9%）
·p(她对我心动｜全部证据) ≈ 0.0009（基于客观证据，持续更新中）
·行动建议： 接受情感状态的不对等性，持续提供价值（学业、未来专业支持），维持“有用”属性。
——情感回报为非必需变量，但可作为长期优化目标。
铃奈注意到，结论页的底部，有一行比其他字迹稍潦草的字，像是某种烦躁情绪下的记录。
——贝叶斯推断的启示：即使先验概率极低，只要持续收集证据，后验概率终会趋向真相。于我，真相是爱意趋近100%；于她，真相可能是某种趋近0%的稳定态。
但这行字迹下，是恢复理智的工整字迹...或许是间隔一段时日后的补充。
——只要概率不为零，观测就不应停止。
——这或许是理性能为感性找到的最优策略。
铃奈静静合上笔记本，放回原处。
不知不觉中大半小时已过，百叶窗的光影拉得更长，落在柳莲二沉睡的侧脸上。
这个少年清醒时总是冷静克制，连喜欢一个人都要用公式和概率来剖析，尝试合理化一系列行为，试图从中寻找“最优策略”。
铃奈从手提袋里取出便当盒，将和果子小心放好，然后抽出便签纸，笔尖悬停片刻。
真实的她会写什么？大概什么也不会写。
草摩铃奈不习惯展露内心，不习惯回应她无法对等回馈的情感。
但——
她想起展览会后，柳莲二那个释然的轻笑；想起他明知她心跳平稳，却依然选择留在她身边；想起他为了未来可能提供帮助，这些年做出的一系列努力...
这个少年在用他的方式，笨拙而坚定地走向她，哪怕他数据模型里的胜率渺茫。
铃奈落笔：
“莲二：
和果子记得吃。
另，健康的身体才是长久合作的本钱，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铃奈留”
将便签压在便当盒下，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铃奈回头看了一眼。
柳莲二还在沉睡。
这个理性至上的少年，恐怕永远不会知道，在他那趋近于零的概率计算里，有一个变量他永远无法量化：
草摩铃奈允许一个人持续观测她，这本就是极低概率的事件。
柳莲二醒来时，研究室里已空无一人。
夕阳的余晖为橡木长桌镀上一层暖金色，空气里残留着极淡的熟悉的铃兰香气。
他的目光先落在整齐归类的资料上，停顿片刻，随即转向桌角的便当盒与那张压在下面的便签。
拾起便签，逐字阅读。
习惯性用数秒分析字句，推敲每个词的含义。
然而当他的指尖拂过“长久合作”与“再来看你”这几个字时，胸腔有着不受控制的悸动，手腕上的心率监测手环静默无声记录下这次短暂的波动。
...好像忽略了什么？
柳的视线转移到单独放在一旁的蓝色笔记本上。
为什么奈奈会把这本笔记本单独放在一旁？因为看过内容吗？但看过的话...更不应该单独放在一旁才对...
以少女对他的态度，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才是最可能采取的理智行为。
海量的数据汇聚在柳莲二脑海中，试图分析出铃奈行为的真实原因。
良久的思考后，柳突然轻笑出声。
或许...奈奈是想告诉他——有些变量存在于他计算的贝叶斯公式之外。
比如她曾在这里停留的时光，比如便签上比平时稍显绵长的一笔尾迹....若是铃奈不愿告诉他，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存在，却无法被他观察到的事情呢？
柳莲二将便签仔细收进笔记本的扉页，合上深蓝色的封皮。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他拿起一块和果子，甜意在舌尖无声化开。
观测仍在继续。
但概率，从来不是故事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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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承认，柳的戏份很少，但...柳的定位其实并不像主线中那么无关紧要，关于柳的设定，我其实留了很多小细节。
比如，铃奈给了柳诸伏高明的联系方式。
这待遇，其余对铃奈有好感的角色可没有，虽然表面上看，是铃奈觉得东大法学系毕业的高明能给柳帮助，但潜藏的是——铃奈潜意识很肯定，诸伏高明会喜欢柳莲二这个后辈。
再比如，前面一个番外里面，奈奈女儿真正的父亲，是莲二。
表面上，是因为柳合适，但奈奈那时已经是草摩家当家，是有足够实力说‘不’，她自己不想的话，就算是外界势力可能有影响，也无法真的起决定作用。
再再比如，铃奈本质上是受母亲草摩玲和慊人影响长大的。
慊人喜好之一就是温柔的人，比如曾经对她温柔到极致的草摩紫吴。
而草摩玲喜欢诸伏高明，是理智和喜好的双重选择。
柳莲二，难道和高明不像吗？
至于温柔...柳说第一，没人说第二吧？
好吧景光可以和柳掰一下手腕，但景光是小叔叔，并且！铃奈很喜欢景光，非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