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五丁目29号。
木马公寓。
晨曦未能完全穿透安全屋厚重的遮光帘，只在缝隙间投下几道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室内两个身影的轮廓。
诸伏景光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一向温润的面容此刻嘴角紧绷，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他对面，是难得抽出时间的安室透。
三面颜公安整个人陷躺在懒人沙发中，金色的发丝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但那双锐利的紫灰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处于焦虑中的幼驯染。
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着几份绝密资料，其中最上面那份赫然是‘广田雅美’的详细尸检报告，黑白照片上印着鲜红而刺眼的‘死亡’印章。
“这些你应该都看过了？”
景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目光从报告上抬起，看向安室透。
“表面证据链完美无缺。”
安室透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警方的转运车辆在归途过程中发生意外车祸，尸体因爆炸严重碳化...现场残留的少量血液、人体组织经分析后与宫野明美dNA对比99%吻合。”
“死因——突发心源性猝死。”
“法医在残存的少量人体组织里检测到了极微量的、可能导致心脏负荷加重的特定药物成分，与她公寓里找到的处方药瓶吻合。”
他顿了顿。
“完美得...像是教科书般的灭口和清理现场，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有景光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嗒、嗒、嗒。
忽然，敲击声停了。
景光深吸一口气，身体前倾，双手交握抵在下颌，蓝色的眼眸深处是压抑的风暴。
“Zero你觉得是谁？”
安室透没有立刻回答。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懒人沙发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紫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审视报告，又像是在穿透报告看向更深层的东西。
“报告本身，无懈可击，无论是现场勘查、尸检报告、还是交通意外鉴定，都找不到任何人为干预的硬性证据。”
他缓缓说道，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带着分量。
“但是...太‘标准’了。”
他抬起眼，看向景光.
“标准得像是对组织行事风格的精准模仿，甚至...优化，没有多余的暴力，没有不必要的痕迹，连猝死这种相对温和的方式，都像是为了最大限度减少后续调查的麻烦。”
“这些都只是怀疑。”景光抿了抿嘴角，“并不是确凿的证据。”
安室透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证据就是，我可以肯定宫野明美并没有心脏病，无论是先天遗传亦或者后天产生，在如此完美的计划中，却存在这种足以颠覆结论的‘破绽’，就像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铃奈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让清楚内情的他们知道，这件事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猜测。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景光的声音干涩，“但她...真的太乱来了。”
“却有效，不是吗？”
安室透的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还是担忧。
“至少目前，宫野明美这个诱饵已经从棋盘上消失了，hiro你暂时没有理由，也没有目标去介入能直接在组织面前暴露的事情。”
景光无言以对。
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时雨离开时那双冰冷的蓝眸，以及那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威胁。
【我会让所有相关的人，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她还是个孩子...Zero，如果是因为我....”景光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责和疲惫，“让她双手染上鲜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安室透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却轻笑出声。
“hiro你知道吗？”
他理解景光的自责。
但他更清楚——草摩铃奈绝非表面那样，当初在箱根庙会上的那次见面，他送了铃奈一朵黑玫瑰，虽然初意只是为了提醒‘轮回’，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朵花很衬她。
无论是容貌亦或者...灵魂。
“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你会将她当做孩子。”
毕竟就算是身为铃奈亲生父亲的诸伏高明，既是性格使然，也是出于对已经心性成熟的铃奈的尊重，并不会过多干预女儿的事情和决定。
只有景光，自始至终。
从他在中华街后巷遇到铃奈的那个时候起，便将铃奈当做一个纯洁无瑕、需要呵护在掌心的脆弱花朵，不是否认铃奈的能力，而是...本能地将她放在了特殊位置。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这样对你，当然...更大可能是因为你是她的家人，这个小姑娘对认定的‘家人’格外偏执，大概率是受母亲和慊人的影响。”
“我知道。”景光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但...”
“宫野明美肯定没死。”
安室透笃定地回答堵住了景光的话，当然他没说出口的是——他并不否认，在某些必要的时候，铃奈很可能会选择某些牺牲，但至少这次不是。
“虽然不知道人被藏到了哪，但她活着比死去有用，奈奈不会连这个都拎不清，你这是关心则乱。”
就在这时，景光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不是工作号码。
“喂？研二？”
“早上好啊，小景光～”电话那头传来萩原研二一如既往轻快上扬的语调，背景音是平稳的车流声，“你这声音听起来...好久没好好休息了吧？”
“最近有点忙。”景光揉了揉眉头，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开口，“怎么这个点打电话？”
“哦，没什么大事～”
研二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只是随口闲聊。
“就是刚刚在路上，看到一辆很眼熟的红色跑车，啧，那车型那颜色，太拉风了，想不注意都难。开车的是个银长发的大美女，侧脸看着好像.....嗯，像我们家小时雨长大后的样子诶！你说巧不巧？”
“所以我当机立断走上前，成功搭讪美女，现在正在来东京的路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介绍你们认识哦~美女正坐在我的副驾驶呢！”
话音落下，安全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景光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瞬，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铃奈，下意识地看向安室透。
“我们很乐意前往。”安室透挂上他那副标志性的面具微笑，“地点就由我来定好吗？今天下午一点这个时间怎么样？”
“我可做不了决定，容我问问大美女先。”
研二没立马答应，而是将手机递到了他说的‘大美女’面前，刚刚浅眠一小会的铃奈正犯着迷糊，下意识就哼唧抱怨了一声。
“hagi别吵我睡觉，好困！”
“她没反对！”研二挑拣自己喜欢听的话，“那下午见咯，我先带她去休息会儿，电话先挂啦~”
看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安室透不爽地挑了挑眉，“松田说奈奈告诉他‘她要去约会，不要打扰她’，这个约会对象——”
“....hagi？不是研二哥吗？”
很好，被这话一刺激，景光也不再‘伤春悲秋’了。
“叫上阵平，我们一起去。”
别的事情先放放，铃奈在不着调的研二身边，他是真的不放心啊！
“当然~”
安室透笑得弯起了眉眼，只是那双在窗帘阴影掩盖下，看上去偏灰色的眼瞳，多少带着些‘波本’的危险韵味。
“我们可是很久没聚餐了，一定要‘用心’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