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阳，你知道为什么市里支持你们个体户吗?”
“为什么?”
“因为国营企业，病了。”李书记叹了口气,“计划经济这么多年，养出一批吃大锅饭的。
工作不积极，服务态度差，效率低下。
老百姓有意见，上面也头疼。”
王旭阳没接话，静静听着。
“你们个体户不一样。”李书记转过身,“你们靠市场吃饭，不努力就活不下去，自然会想方设法把生意做好。
这对国营企业来说,是个刺激,也是个警醒。”
他走回办公桌,拍了拍王旭阳的肩膀:“所以你好好干，别怕。市里会支持你。”
王旭阳心里一暖,站起身郑重地说:“李书记，我明白了。”
离开市委大院，王旭阳直接去了百货大楼。
他要见二姐王旭华。
百货大楼还是老样子，柜台后面的售货员无精打采，顾客问话爱搭不理。
王旭阳找到办公室，王旭华正在整理文件。
“二姐。”
王旭华回头,惊喜地叫道:“旭阳?你怎么来了?”
“找你聊聊。”
两人去了楼下的小花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二姐，你在百货大楼干得怎么样?”王旭阳问。
“还行。”王旭华笑,“就是有点无聊,每天站柜台,一站就是一整天。”
“工资呢?”
“一个月四十二块,够花了。”
王旭阳沉默了几秒,开口:“二姐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我打算开一间服装店，这两天就准备开业。”王旭阳看着她,“我想让你过来帮我。”
王旭华愣住了:“你开服装店?多大的?”
“一整排五个店铺打通。”
“我的天……”王旭华捂住嘴,“旭阳，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个你别管。”王旭阳说,“你就说，愿不愿意来帮我?”
王旭华犹豫了:“可是我在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是铁饭碗，我知道。”王旭阳打断她,“但是二姐，你想过没有，这个铁饭碗能端多久?”
王旭华不说话了。
“现在个体经济发展起来了，国营企业的日子不好过。”王旭阳压低声音,“百货大楼这两年效益怎么样，你心里有数。
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要下岗分流。”
“不会吧?”王旭华脸色发白。
“不是吓唬你。”王旭阳握住她的手,“二姐，你跟着我干，工资比现在高一倍，年底还有分红。
最重要的是,咱们自己当家做主,不用看别人脸色。”
王旭华咬着嘴唇,半天才说:“让我想想。”
“好,你慢慢想。”王旭阳站起身,“不过别想太久，服装店马上就要开业了，我需要人手。”
回到家，胡惠知已经做好了晚饭。
“怎么样?”她问。
“李书记答应帮忙了。”王旭阳坐下,“工商局那边应该不会再找麻烦。”
“那就好。”胡惠知盛了碗汤递给他,“对了，舞狮队联系好了，报社那边也打过招呼了说开业当天会来采访。”
“辛苦你了媳妇儿。”
“应该的。”胡惠知坐下,“对了，跟二姐说了新时代开业的事情吗？她愿意过来帮忙吗？”
“我没打算让二姐去新时代帮忙，商场里我不打算安排家里人进去。
自己亲姐，以后有点什么也不好说。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万一以后闹出矛盾了，真不好处理，爸妈夹在中间也为难。
不过服装店那边可以交给二姐，进货不需要她负责，具体利润她也不知道，咱们给发工资和奖金就行。
再亲的关系夹杂利益，以后真不好说，小心点总不为过。
至于百货大楼那边……王旭阳摇了摇头：“铁饭碗的诱惑太大,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放弃的。”
胡惠知点点头。
她对二姐印象一直很好，也不想她以后失业。
铁饭碗端习惯了，面临下岗是大部分人都不能接受的。
只不过把二姐安排到新时代，这事儿她之前也忧虑过。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能牵扯利益，尤其是利润特别大的利益。
尤其是这种老板亲姐，员工们敢不敬着吗？
只担心被捧习惯了，插手商场的管理。
只不过这事儿胡惠知不好直接说。
再怎么说也是王旭阳的亲姐姐，她能直接说不让姐姐来吗？
好在还没等她说什么，王旭阳自己就考虑到了。
不然的话，以后我点什么事情，为难的还是他自己。
“二姐如果不愿意放弃铁饭碗，你还劝她？”
“因为我是她亲弟。”王旭阳看着妻子,“我不想将来有一天，二姐下岗了，后悔当初没听我的话。”
胡惠知握住他的手，没再说话。
夜里十点,电话突然响了。
王旭阳接起来，是张强。
“旭阳,出事了。”张强声音急促,“商场那边,有人泼油漆。”
王旭阳腾地站起来:“什么?”
“刚才我去商场检查,发现大门上被泼了红油漆，还写了几个字——关门大吉。”
王旭阳脸色铁青:“人抓到了吗?”
“没有,对方跑了。”张强说,“不过我问了周围的人，说是看见几个混混模样的，骑着自行车跑的。”
“我马上过去。”
王旭阳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胡惠知拦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赶到商场,大门上果然泼满了红油漆，触目惊心。
张强带着几个兄弟守在门口，脸色难看。
“旭阳,这事肯定是刘建设干的。”张强咬牙切齿，“百货大楼那边有一帮混混，专门帮他们办事。”
王旭阳没说话,走到门前，盯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胡惠知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报警吧。”
“报警没用。”王旭阳摇头,“这种事抓不到人，就算抓到了,最多拘留几天，治标不治本。”
“那怎么办?”
王旭阳转过身,看着张强:“强子，你认识那帮混混吗?”
“认识。”张强说,“以前在黑市见过，领头的叫王二，外号王二麻子，专门干这种脏活。”
“找到他。”王旭阳语气冰冷,“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
这事儿不用想的知道是谁吩咐的。
王旭阳倒是不担心他们真的做出什么大动静。
但这种小麻烦也足够烦人。
他想到一个人，是时候吹个耳边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