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庆的质问，纳鲁提急忙摇头，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不是这个意思，所谓兵器粮草，虽然这些都是必需品，但我想换一个得到这些东西的方式。”
纳鲁提的语速加快，试图解释清楚自己的意图。
“什么意思？还请直说。”
赵庆追问，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纳鲁提，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此刻的凉亭中，气氛愈发紧张，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纳鲁提骨节嶙峋的手指握住鎏金酒壶，壶嘴倾斜时，琥珀色酒液在月光下划出两道晶莹弧线，分别注入两只雕花木杯。
“我的意思是，想要换一个朋友。”
他端起酒杯轻晃，酒液在杯壁留下细密酒痕。
“我知道你赵庆，但是更了解赵烈。”说到这个名字时，他眼角的皱纹突然深如沟壑，“他，早晚会死在你的手里，所以，我得选一个未来能够在大周主持大局的朋友，就这么简单。”
凉亭外夜风掠过残荷，枯叶簌簌作响。
赵庆闻言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惊起梁间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中，他将酒杯重重砸在石桌上。
“朋友？纳鲁提，你漠北八部先占我北部三州，又入侵我原州，你说，咱们怎么成为朋友？”
话音未落，飞溅的酒液已在蟠龙纹石面上蜿蜒成暗红溪流。
纳鲁提急忙伸出手掌，狼皮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刺青的小臂。
“明王可不要乱说！你大周北部三州，可不是我强占的，而是你父皇送给我们的！”
说到此处，他突然凑近，身上浓烈的酥油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
“至于这原州，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赵庆微微眯起眼睛，烛火在他瞳孔里跳跃，映得眼底的怀疑愈发浓重。
“罪魁祸首？岚风？”
赵庆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冷笑道：“大汗这不是在给你的手下泼脏水吧？没有你的授意，岚风有权利擅自行动？”
话音未落，身后的冯文龙已悄然按住剑柄，而奥宁腰间的弯刀也在月光下泛起冷芒，凉亭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成冰。
纳鲁提察觉到身后奥宁的紧张，以及冯文龙隐隐的戒备，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成冰，剑拔弩张的气息在凉亭中弥漫。
他急忙扭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看向奥宁，怒喝道：“放肆，退后！”
纳鲁提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草原王者的霸气。
奥宁闻言，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缓缓后退了两步，脚步沉稳却透着无奈，双手依旧紧握腰间那柄泛着寒光的弯刀，身体紧绷如一张满弦之弓，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明王殿下……”
纳鲁提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诚恳。
“漠北八部，四十多万大军，统筹之权虽在我手，可其中势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并非我一人能完全掌控。”
纳鲁提缓缓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月光洒下，映出丝丝缕缕的光影。他朝着赵庆比划了一下，示意碰杯。
赵庆凝视着纳鲁提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探寻到对方的真实意图。
片刻后，他端起酒杯，与纳鲁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喉间滑下，带来一丝辛辣的刺激。
“大汗，漠北内部的纷争与我无关，我心系的唯有大周的安定繁荣。如今漠北犯我边境，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总得有人为此负责。”
纳鲁提轻轻颔首，对赵庆的话表示认可。
“这是自然，但我所能给予的，也只是一份和平的承诺罢了。我想，明王殿下也不希望这战火无休止地蔓延，持续个三年五载，让无数将士埋骨他乡，让百姓苦不堪言。现在岚风已死，我羽灵部中那员最好战的猛将已去，明王，您难道还不清楚该如何抉择吗？”
赵庆听闻此言，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当然清楚和平的珍贵，也明白战争的残酷，但国仇家恨，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头。
这其中的利弊权衡，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凉亭内唯有微风轻拂，吹动着亭檐下那破旧的帷幔，发出沙沙的声响。
思来想去，赵庆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嘴角勾起一个看似危险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自信与霸气。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之前赵烈与你之间的那些交易，我既往不咎，不会算在你的头上。”
说到这儿，赵庆顿了顿，眼神紧紧锁住纳鲁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归还我大周的北部三州。否则，我大周将士必将浴血奋战，不死不休，直到夺回那片属于我们的土地！”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洪钟般在凉亭中回荡，彰显着大周的威严与决心。
纳鲁提端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在鎏金酒盏上泛出青白。
北部三州的轮廓在他眼前徐徐展开，广袤的黑土地上，麦浪曾如金色潮水般翻涌，如今却成了卡在喉间的利刃。
这里的粮仓足够支撑整个漠北，肥沃的草场养着最精良的战马，若就这么归还，实在是不甘心。
赵庆凝视着纳鲁提眼底翻涌的挣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石桌。
“大汗，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也留不住。”
纳鲁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事儿，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的，我需要回去与其他部族的人商量商量，这三州，现在是我们的筹码。”
赵庆闻言，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筹码？等你输了的时候就会知道，你连自己的本钱都保不住。”
纳鲁提眉峰如铁铸般蹙起，喉间溢出的叹息裹着浓重的酒气，在凉夜中凝成白雾。
他缓缓撑着石桌起身，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看来咱们今天晚上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不过还是希望明王能好好想想，你现在还不是大周的皇帝，与我合作，你不吃亏。”
“文龙，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