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朵的嘶吼撕裂夜空，马刀带着风声直劈而下。
岚风瞳孔骤缩，慌忙举刀格挡，却因伤重迟滞半息。
赵庆趁机一剑刺向他持兵器的手腕，龙泉剑精准穿透铠甲缝隙，岚风吃痛松手，弯刀“当啷”坠地。
此时，百姓们组成的人墙已将卫兵死死拖住。
有人抱住骑兵的大腿，有人用刀剑砍向马腿，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核心战场。
纳兰朵的第二刀已至，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斩向岚风咽喉。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唯有刀锋划破空气的锐响，和着纳兰朵急促的喘息，奏响复仇的终章。
马刀劈开喉骨的脆响混着喷涌的血柱，纳兰朵单膝跪地撑住摇晃的身体，看着岚风不甘的瞳孔渐渐失去光泽。
她扯下腰间染血的狼皮绳，将那颗仍在抽搐的头颅牢牢系在刀柄上，金属头盔滚落时撞在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羽灵部卫兵们的弯刀悬在半空凝固。
他们望着那个浑身浴血的女子，看着主帅圆睁的双目与歪斜的嘴角，仿佛被抽走魂魄般僵在原地。
不知谁手中的兵器率先落地，“当啷”声如瘟疫般传染，整支卫队的呼吸都在颤抖。
“杀啊！”
原州百姓的怒吼掀翻漫天硝烟，几个青年踩着尸骸冲上前，用长矛挑起岚风的头盔高高举起，燃烧的布条缠绕其上，化作复仇的火炬。
岚风的亲卫统领突然调转马头，溅起的泥水甩在身后士兵脸上。
这如溃散信号的动作瞬间瓦解了残军的斗志，骑兵们纷纷勒转缰绳，马蹄踏碎满地断剑残肢。
赵庆望着如潮水般涌出去的百姓，欢呼声与追喊声渐渐远去，他却没有出声阻拦。
夜色中，岚风的尸首横陈在焦土之上，这场惨烈的厮杀终于画上了句号。
赵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满是血迹与碎石的地上。
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下颌滴落，浸透的战甲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的刺痛。
他的战马踏过满地狼藉，缓缓走到主人身边，温热的鼻息喷在他沾满灰尘的脸上。
见赵庆毫无反应，战马轻嘶一声，低头温柔地拱了拱他的肩膀。
这熟悉的触感让赵庆如梦初醒，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过朦胧的硝烟，落在不远处的纳兰朵身上。
月光下，纳兰朵宛如一尊复仇的女神。
她单手持着滴血的马刀，岚风的头颅歪斜地挂在刀柄上，暗红的血珠顺着刀刃不断滴落，在她脚下汇成小小的血泊。
夜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露出苍白如纸的脸庞，那双曾含着锐利杀意的眸子此刻却空洞无神，仿佛灵魂早已随着仇恨的宣泄而远去。
“姑娘，这就是我的诚意，如何？至于纳鲁提，还得再等等。”
赵庆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疲惫却真诚的微笑。
他深知这场胜利来得多么不易，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鲜血，每一个牺牲都重若千钧。
他理解纳兰朵心中那滔天的恨意，也明白这颗仇敌的头颅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纳兰朵却恍若未闻，依旧死死盯着岚风的头颅，眼神呆滞，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良久，她的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呢喃，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要将压抑多年的痛苦全部倾诉出来。
“母后就是死在这畜生的手上……”她顿了顿，睫毛微微颤抖，“待我将此事告诉父汗，想必他会很开心的吧。”
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哀伤，在寂静的战场上回荡，让人心头一颤。
赵庆倚着残破的箭楼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龙泉剑上凝固的血痂。
这样的场景他见过太多次，当仇恨的火焰燃尽，留下的往往是被灼伤的灵魂。
所以今夜，即便浑身浴血、力竭难支，他也要死死缠住岚风，只为让纳兰朵能亲手了结这段恩怨。
夜风掠过满是焦痕的屋檐，卷着远处百姓的欢呼声与纳兰朵的低喃。
赵庆张了张嘴，喉间干涸得发不出声音，那些盘旋在舌尖的安慰话语，终究被硝烟呛回了胸腔。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月光在她身上流淌，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地上岚风的尸首重叠成诡异的图案。
突然，城中心传来的喊杀声刺破夜空，比先前更加激烈。
赵庆浑身一震，咬牙撑着站起，碎石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纳兰朵手中滴血的战刀，哑声道：“纳兰朵，借你仇人的脑袋一用，我要去……”
“我去吧，你累了。”
纳兰朵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得像是初春解冻的河水。
她翻身跨上岚风那匹漆黑的战马，靴底蹭过马镫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谢谢你，现在到我报恩的时候了。”
赵庆心头一颤，想要阻拦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可你的身份，要是被传出去，你父亲那边恐怕就危险了。”
纳兰朵轻轻摇头，发丝扫过岚风的头颅，惊起几只盘旋的夜枭。
“没关系，刚才已经泄露出去了。岚风的卫兵都认识我。”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扯缰绳，战马长嘶着冲向火光冲天的城中心。
赵庆望着那道疾驰而去的黑影，直到它消失在燃烧的街巷尽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被剑柄勒出了血痕。
赵庆单手撑着马鞍翻身上马，踏雪乌骓的铁蹄碾碎满地焦土，发出细碎的脆响。
夜风裹挟着硝烟掠过残垣断壁，燃烧未尽的梁柱仍在噼啪作响，灰烬如雪般簌簌飘落。
他缓缓策马前行，目光扫过坍塌的民房，那些被撞碎的窗棂还挂着褪色的红绸，歪斜的门板上留着深浅不一的刀痕，墙角处孩童遗落的拨浪鼓沾满血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半个时辰的光景，马蹄声由远及近。
冯文龙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的硝烟掩不住眉梢眼角的喜色。
“大帅，敌军溃逃向南门，咱们赢了！”
赵庆轻轻颔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缰绳。
这场胜利早在他预料之中，却未从他眼中掀起半分波澜。
望着远处仍在燃烧的城楼，他想起纳兰朵离去时决绝的背影，想起百姓们举着农具冲向敌阵的身影，喉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传令，将城北外面的百姓转移至城内，把溃逃的敌军往城北驱赶，决不能让他们再祸害城南的百姓。”
说罢，他抬手指向刺史府方向，那里的粮仓曾被漠北军洗劫一空。
“把敌军搜刮的粮食悉数取出，开设粥厂。先让百姓们吃饱喝足，再安置伤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