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的风声裹着金属碎屑，刮在三人残破的防护服上发出沙沙的响动。
林寒的左肩伤口渗出的液体早已冻结成冰，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在肺叶上划过。
江天野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高耸的军事基地轮廓，那里正有数道探照灯光柱刺破暴风雪。
“他们埋了东西在冰盖下面。”
陆云漪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她垂在身侧的手腕缠着绷带，曾经流动的荧光此刻只剩下暗沉的灰斑。
三人藏身的冰缝外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那只由机械触须与人类残肢组成的怪物正在重新聚合，断裂的肢体像蚯蚓般蠕动着寻找新的宿主。
更远处，军方的装甲车群如同黑色甲虫，在雪地上拖出深褐色的油污痕迹。
江天野突然剧烈咳嗽，从工具包摸出半块屏幕碎裂的监测仪。
当模糊的图像亮起时，老人干裂的嘴唇颤抖起来：“地核能量读数在飙升......他们在冰层下埋了反物质反应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整片冰原毫无预兆地向上拱起。
林寒抓住陆云漪的胳膊扑向侧面，原先藏身的冰缝在轰鸣声中塌陷成深坑。
透过飞扬的雪沫，隐约可见冰层下方闪烁着幽蓝的光点，那是成排的圆柱形装置正在充能。
“那些铁罐子......”陆云漪的瞳孔收缩，“每个都装着足以炸平城市的反物质燃料。”
装甲车顶的扩音器突然炸响刺耳的电子音：“立即投降！重复，立即投降！”
声波震得冰壁簌簌掉落碎屑，林寒的耳膜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他摸向腰间，发现最后一枚烟雾弹的拉环早已锈死。
怪物的嘶吼从正北方逼近。
那只融合了机械与血肉的巨物已经完全重生，新长出的触须末端裂开菊花状的金属口器，喷出的酸液将冰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江天野突然抓住林寒的手腕，老人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必须抢在军方启动前破坏反应堆！”
陆云漪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解开缠在手腕上的绷带，露出皮肤下蜿蜒的灰色纹路：“反应堆连接着黑塔的能量导管。如果暴力破坏，整个南极冰盖会在三小时内融化。”
风雪突然变得狂暴。
探照灯光束扫过三人藏身的区域，林寒的突击步枪反射性地抬起，却发现瞄准镜里出现诡异的一幕：装甲车群正在后撤，车顶的激光炮全部调转方向对准了那只怪物。
“他们不是要杀我们。”林寒的喉结动了动，“是在清场。”
仿佛按下某个开关，十二道猩红的光束同时命中怪物的核心。
融合了生物组织的金属外壳在高温中汽化，露出内部跳动着的暗绿色肉瘤。
但下一秒，被击穿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新生的触须表面覆盖着更厚的合金甲壳。
江天野的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蜂鸣。
老人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字，花白的胡须上凝满冰晶：“反物质装置开始预热了！倒计时四十五分钟！”
陆云漪突然冲向冰缝边缘。她的动作带着不协调的僵硬，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林寒伸手去拽她的背包带，却抓了个空。
女科学家的背影在暴风雪中摇晃，声音被狂风撕成碎片：“能量导管......在冰湖东南侧......”
巨型怪物的阴影已经笼罩半个天空。林寒将打空的步枪甩到背后，抽出钨钢匕首咬在齿间。
江天野从工具包掏出老式炸药，颤抖的手指正在连接引线：“我年轻时参与过反应堆设计，知道薄弱点在哪。”
冰层再次震动。这次是从地底传来的规律震颤，仿佛有巨锤在不断敲击地壳。
三人贴着冰壁向东南方挪动时，林寒的余光瞥见冰面下闪过幽蓝的流光，那是反物质燃料通过输送管道的痕迹。
“小心！”
陆云漪突然将江天野扑倒在地。
一根足有电线杆粗的触须擦着老人的头皮扫过，酸液在冰面上蚀出冒烟的沟壑。
林寒的匕首狠狠扎进触须根部，淡绿色的黏液喷溅在防护面具上，瞬间腐蚀出蛛网状的裂纹。
江天野趁机将炸药粘在管道表面。
老式计时器开始跳动的瞬间，整条触须突然痉挛着缩回，连带将炸药包卷向怪物的核心位置。
林寒咒骂着去追，却被更多袭来的触须逼退。
陆云漪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女科学家的眼里泛着不正常的光亮，灰色纹路正顺着脖颈爬上脸颊：“能量导管在共鸣......黑塔在主动吸收反物质能量！”
仿佛要验证她的判断，冰层深处传来雷鸣般的轰鸣。
原本幽蓝的输送管道突然迸发刺目的白光，江天野的监测仪屏幕直接爆出火花。
老人跪倒在冰面上，嘶哑的吼声混在风里：“反应堆过载了！倒计时加速！”
林寒抬头望向军事基地的方向。那些装甲车正在集体后撤，显然早有撤离计划。
他扯下已经破损的防护面具，任由寒风如刀割在脸上：“被当弃子的是我们和那怪物。”
陆云漪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她按住心口跪倒在地，灰色纹路像是有生命般在皮肤下游走：“导管......导管在抽取我的......”话未说完便呕出一口发黑的血液。
冰湖方向突然升起冲天的光柱。
江天野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监测仪残存的屏幕上，倒计时数字正在疯狂跳动：29分17秒，28分43秒，27分59秒......
“去冰湖！”
老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拽着两人冲向光柱方向，“黑塔在自我保护，能量导管在尝试中和反物质！”
怪物的嘶吼近在咫尺。
林寒回头看见那只融合体正在吞噬军方的装甲车残骸，新长出的机械复眼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他摸出最后两枚老式手雷，扯掉拉环向后抛去。
爆炸的气浪推着三人跌进冰裂缝。
陆云漪的额头撞上凸起的冰棱，鲜血顺着眉骨淌进眼睛。
她摸索着抓住江天野的衣角，声音虚弱却清晰：“导管接口需要生物认证......我的基因编码被污染了，只有冰晶玫瑰......”
林寒突然想起那个沉入冰湖的金属箱。二十天前他们正是在那里找到初代能量稳定器，而江小满的遗物至今还沉在湖底。
冰湖表面的冰层已经布满裂纹。透过半透明的冰面，能看到湖底闪烁着密集的蓝光，仿佛有万千星辰被封印在水下。
江天野趴在冰面上，呼出的白雾瞬间结霜：“玫瑰......小满的玫瑰在引导能量......”
军方的警报声突然响彻冰原。
原本疯狂跳动的倒计时数字突然定格在15分00秒，所有输送管道同时爆出电火花。
融合怪物发出痛苦的哀嚎，新生的机械肢体在反物质能量冲刷下开始崩解。
“他们在强制启动！”陆云漪嘶喊着扑向冰湖中央。
林寒的匕首狠狠凿向冰面，蛛网状的裂痕迅速蔓延。
当冰层轰然破裂时，刺骨的湖水瞬间浸透防护服。
水下世界的光景让三人窒息。
无数根发光导管从湖底辐射向四面八方，中央位置悬浮着熟悉的冰晶轮廓。
那是放大数十倍的玫瑰形态，每一片花瓣都由流动的能量构成。
江天野的氧气面罩脱落了，苍老的脸庞在蓝光中扭曲。
他伸手触碰最近的能量流，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念着女儿的名字。
陆云漪的灰色纹路突然开始褪色，皮肤下浮现出淡金的光晕。
倒计时数字在水幕上投影：00:07:23。
林寒的匕首卡在导管缝隙中，硅基化的左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看见陆云漪游向冰晶玫瑰的核心，长发在能量流中如海草般飘舞。
女科学家的手掌贴上花瓣的瞬间，整个湖底剧烈震荡。
“认证通过......”
电子音在众人脑海中直接响起。
倒计时突然停滞，反物质能量流开始逆向灌注。
江天野疯狂踢动双腿，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冰晶玫瑰内部。那里蜷缩着熟悉的少女轮廓，正在对他微笑。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暴风雪时，冰湖表面已经重新封冻。
三人瘫坐在冰面上，看着军事基地方向升起的蘑菇云渐渐被风雪吞没。
陆云漪腕间的灰色纹路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晶状的光斑。
江天野的掌心静静躺着一片花瓣形状的能量结晶。
老人望着平静的湖面，泪水在眼眶凝结成冰：“该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