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早上，时真起床洗漱完，就开始在厨房里收拾一会儿要拿回外婆家的年货。
宋沉野站在一旁做早饭，时不时瞄她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你确定今天要回去？”
时真嗯了一声：“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回去。”
时真拿着两块腊肉，看向他：“带大块还是小块？”
“小块，今年舅妈拿回去的年货里有腊肉。”
时真把小块的腊肉装进购物袋：“那陈叔寄来的酱菜要不要带？这个还挺适合早上喝粥的时候吃的。”
“不带了，这个你爱吃，等年后寄去南城。”宋沉野把锅里的煎蛋盛到盘子里：“你真想回去？”
“你都问了八百遍了，烦不烦啊。”
时真把袋子系好，洗了个手，走到他身旁帮忙切做三明治要用的面包：“你也真是挺奇怪的，每天早上都吃三明治，吃了这么多年连酱都没换过，居然也不嫌腻。”
“你腻了吗？”
这句没过脑子的话一出口，宋沉野就后悔了，以他和时真现在的关系，实在不适合把话题往这么敏感的方向引：“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想吃三明治，我可以做别的。”
时真拿了一条切下来的面包边，递到他嘴边：“你偶尔也吃点儿别的，你没时间，就让厨师来做，让管家安排，你花钱雇他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给他们养老的。”
宋沉野咬住面包，点了下头，时真收回手：“别没苦硬吃，要把自己当回事。”
宋沉野看着她，心里方才的那些恐慌被一股暖流冲散了，时真是爱他，在意他的。
一时不觉，他看她看得有些出神，时真觉得他这样真的很傻，都三十多了，还整纯情大男孩这出。
十九岁的她可能会相信老狐狸能搞纯爱，但现在她非常清醒的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彼此权衡利弊的结果。
宋沉野不单纯，她对他也没那么纯粹，真情固然重要，但有舍有得的利益捆绑才最让人安心。
利益两个字足以解决他们之间所有对彼此和这段关系的不安。
她接受宋沉野给予的资源和馈赠，踩着他的肩膀，努力往上爬。
宋沉野则用这些给予将她拉拢在自己的阵营里，彼此利益纠缠，就算分手也断不干净。
时真意识到这点，是前年她去榆市聊建厂的事时，在一场饭局上，有人为她引荐了当地的一个厉害人物，对方在听到她的名字，接过她的名片后，便十分自然的先是提到了宋沉野，让她帮忙问好，又提到了她父亲，表示了惋惜和哀悼。
她好几次岔开话题，想和他聊些正经事，可每次都被一笑而过，努力盖不过关系，因为这些关系，她所有往上爬的努力好像都会变成她身后上位者给予的馈赠。
这几年，她没少被人用戏谑又凌厉的目光上下打量，低级的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在时氏集团破产后攀上的宋沉野，然后得出结论，年轻貌美，豁得出去，又手段了得。
时真很讨厌这种被轻视，不被尊重的感觉，可讨厌有什么用？她站得不够高，他们就不会在意她说的话，不会在意她的努力，她要想破局，就得往上走。
她要学会把自己放在主体位置，借力攀登将所有的资源整合，劣势变成优势，不走进靠自己才是真的独立的陷阱，所有的一切都要为她所用。
所以从去年开始，她不再排斥自己的名字同宋沉野，同父亲一起在别人的议论中出现，她甚至开始利用这些关系和他们带给她的便利，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然后她发现当她不再刻意逃避，很多事情其实比她想象中简单。
那些低级的人，也不那么频繁的出现在她眼前了。
十九岁时，她觉得爱情是生活，二十六岁，她明白了爱情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她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当她跳出执着于爱与不爱的思维，发现在爱中能否获得成长，在生活中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甚至有些理解了宋沉野过往的那些反复横跳，左右互搏般的利弊权衡。
爱情固然重要，可只有爱，是走不到最后的。
……
吃完早饭，两人提着年货，开车回了外婆家。
刚靠近院墙，时真就听到了犬吠。
宋沉野道：“是虎子的叫声，去年它还帮家里抓了只老鼠。”
“这么厉害！”
“嗯，你等会儿进去小心点儿，这么多年不见，我怕它不认识你了。”
“拜托，怎么可能不认识，当初它可是我捡回来的。”
宋沉野笑笑。
车开进车库，时真解开安全带，一下车就看到了等在车库外的外公外婆和池煜，她和池煜对视了一眼，池煜点了下头，朝她走来：“不是说早上就回来吗？这都快到中午了。”
没等时真回答，就听宋沉野下车招呼道：“池煜，过来提东西。”
池煜撇了下嘴，小声嘀咕：“一个二个都把我当壮劳力，你们就使唤我吧，我早晚也有老的一天。”
时真笑他：“你老，他不更老？想使唤他，你下辈子得早点儿投胎。”
说着话，一只脖子上戴着红色项圈的大黄狗窜进了车库，它热情地摇着尾巴，围着时真，用湿乎乎的鼻子嗅了又嗅，然后开心的冲她汪了两声，用头去蹭她的手。
时真揉了把它的狗脑袋，听外公笑道：“虎子这是认出真真了。”
时真揉了把它的大狗脑袋：“毕竟是我抱回来的。”
外公看了外婆一眼，外婆清了下嗓子，上前有些尴尬的拉住了她的手：“真真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时真微笑着回握住她的手：“听我哥说，您最近身体不舒服，这瞧着是比之前瘦了。”
外公叹了口气，招呼道：“外面风凉，快进屋，进屋咱们坐下慢慢说。”
时真点头。
车后，池煜一边慢悠悠地从后备箱里提东西，一边小声道：“哥，你今天怎么还真让时真来了？”
宋沉野：“她是为了我好，我们总不能一辈子不回来。”
池煜唉了一声：“你真是被她洗脑洗了个透彻，我就希望你等会儿也能这么自信说她都是为了你好。”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