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路，终究只能靠自己，我不可能一辈子看着她……”季迭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只是这一次，
他却不着急离开，
视线，
好像一直在看四季书斋所在。
又好像在看那个…接替了他的位置做了新任老板的小丫头。
其实也不是小丫头了，
几百年时间过去，
当初那个喊着他季叔叔的小丫头，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姑娘，从前笑靥如花说的要和他学画画，好像也不再是戏言，而是接手了他的画笔，
每一幅画，
都有他当初的风格，又寄托了小丫头自己的道，回忆，
如果不出意外，
几十年，她大概已经能跨入天人，季迭欣慰同时，能做的就是放手。
有些时候，不见，不是不想，而是为了保护对方，何况其实这样暗中保护，挺好，
只是离开之前，他又看了前面的坟冢所在一眼，不知为何总想起一句话，
“蛮族的轮回已经断了……”
这是苏落说的，意思就是蛮族之人，死后没有轮回转世，就如同第二步修士一样，
死亡是一场终途。
只是，
据他所知，如今的三千州，应该并非所有人都是蛮族，他也不知道孔令，
是否…会有往生，
正常情况，
人死之后，魂魄也会在阳间滞留一阵，并不会马上进入轮回，可现在已经过了太久……不过既然回来了，季迭也还想确定一次这件事，
这对于他，其实也不难，扩散雨水，也能看到在这樊城附近，还有一些刚刚建立起坟冢，
只是他雨水范围依旧在扩散，轻松覆盖了一处大陆，
此地，凡人居多，
凡人讲究落叶归根，坟冢自然也多，这次他看的不是人，而是一座座坟冢，
一座，
两座，百座，万座……百万座，里面有新坟，也有老坟，有的有数十年，数百年，有的不足一天，以季迭修为，也能清晰看到一处处坟冢附近，那种半透明，脱离了肉身的魂魄。
身上还有一些黑色的线，
只有看透了生死之道的修士，方能看到，可也并非所有坟墓，
都有魂力波动……
很不对劲！
原本，
季迭只是想要确认一番，可这些不知所踪的魂魄，瞬间也更加深了他查探的念头，侧头看了旁边的人儿一眼，
“接下来，我需要确定一些事。这里的凡人的轮回，有些奇怪……”
“确实有些奇怪，有一些新坟，竟然没有魂力波动，凡人，还有第一步修士死后，明明就算进入轮回也是需要时间的。”霜年也发现了这一个异常，
星眸之中闪烁生死道则，
这话季迭没有回答，这么会时间，他雨水不再是关注于坟冢，深呼吸后带着她，出现在了一处农家的屋舍之外。
彼时，
这一户人家中一对中年夫妻，因为亲人逝世，有悲痛的声音，穿过了门屋木窗，
穿过了篱笆小院，
只是，
他们看不到，在屋内站着一个和他们死去亲人相同的老者，只是看起来有些透明，神情也本能出现畏惧，
因为，
在他旁边出现了一对男女，明明他们什么话没说，他一个凡人也看不懂两人的恐怖，
只是本能感觉随意都可以抹杀他。
好在，
季迭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注视着他，随着时间流逝，被某种神秘，古老的气息牵引，缓缓消失于天地之间，
似乎进入了轮回。
人死如灯灭，
第一步修士，凡人死亡，都是可以进入轮回的，这也是整个四溟共有的认知，季迭倒是不足为奇，
可刚刚出现这气息，他隐隐感知和自身雨有些相似，又有不同，可他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问题，
深深看了一眼，就消失了，神情却有思索。
“果然，
正常情况，正常人是不会立刻进入轮回的……魂魄会残留阳间一段时间这样才对。”
“再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吧，看看是不是我们弄错了。也许先前看的那些魂体是被人收了？”霜年心思缜密，并没急着下定义。
诚然，
两茫星所在，疆域是极大的，一片大陆生灵超越亿万之数，毫不夸张的说，每一天有太多人死亡，要继续确认倒是也不难，
在接下来时间，季迭去过大富大贵之家，也去过贫苦人家，或是修士建立的势力，可无论修士也好，凡人也罢，都没法察觉到二人的到来。
只有，
刚刚离开身体的魂魄，能感觉本能的战栗，而这些人之中，最后也都是在二人的注视中，
被轮回之力牵引，消失，直到第十几户人家，
第十几个刚刚死亡之人上，
季迭却是清晰感觉对方死亡的瞬间，
周围一带的空间，瞬间有一种神秘力量，拉扯对方的魂体。
偏偏这一次，
这气息，和先前的气息不同，这一次刚刚死亡的魂体，面色都好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根本无法反抗半点，很快不知道被拉扯去了何处，
连带着那股气息，都消散于天地间，不知去向！
周围很快重新恢复了寂静，
好像，
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是……”霜年星眸之中有些凝重，显然哪怕是她都第一次见到这种事，隐隐感觉不对劲，
“怎么会这样，刚刚的魂体？”
这个问题的答案，季迭同样不知，刚刚一切，发生的也太快了，他都做不了什么，只隐隐有一种直觉，刚刚的魂体，大概没法转世，
虽说刚刚的人，和他倒是无亲无故，还是让他沉默。
因为，
他是六代蛮神。
当然，
为了确认这是不是个例，还有获取更多信息，
他也又带着霜年，消失在了原地，这一次，看了差不多数百个死去的魂魄，才又看到这样的情况，同样什么都没做，对方就已经消失。
“不是个例。”季迭深深呼吸，
从第二个魂魄脸上出现的痛苦，也更加确定了这些人，绝对不是进入轮回，
可究竟去了何处，他依旧没有头绪，也不得不终止了陪同霜年游历的计划，暂时先停留在三千州，
这一待，就又快十年，
整个三千州，
他基本上每一处大陆都踏足过一遍，确认了基本上每一处大陆，都有魂魄死后在痛苦的表情中，
被一股神秘气息，牵扯去了不可知之地，
没法阻止，
干预。
“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些人，进入轮回时好像很痛苦，我还没听过这种情况。”霜年一直跟着，
季迭看到的她基本全部看到了。
“或许他们是蛮族子民。他们的轮回，断了……所以没法往生。”季迭心中倒是大概有一个答案，这么些年，尝试过追寻那种气息的源头，
终究以失败告终……
“可为什么只有少数人是这样？”霜年跟着陷入沉思。
这个问题季迭通过一次次实验，已经找到答案，
“两茫星，三千州，蛮族之人已经占据少数……”
而这些少数的人，轮回还断了，
死亡就注定是一场终点，如同第二步的修士一样，可如果是这样，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蛮族轮回断了？
因为，
掌劫仙帝？
对方，能断了一个族群的轮回？
那对方实力得有多恐怖？
“你越说我越感觉迷茫了……”霜年却是怔住了一瞬，轮回两个字，哪怕仙帝，估计都难以接触到一些皮毛，也更疑惑，
“正常情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却也从不会干预万物发展。一族没法轮回，我还是第一次听，可如果是人为，哪怕是我阁先祖那样的散圣，也不可能干预，不然也不会死亡，莫非是季主？”
“季主……”季迭微微一怔，
神空阁，也是出过散圣的，霜年有一些了解倒是不足为奇，
如果散圣，
都没这样的实力，那有这样实力的，整个四溟或许的确只有那个曾经的季主，
只是，
他总感觉对方不可能那么做……如今他也没办法阻止，改变这一切，最起码目前来说是这样……沉默之后注视前方，
“不管如何，既然我是第六代蛮神，终有一天，会尽我所能，想办法重塑这蛮族轮回。”
这些话，
是他身为第六代蛮神，对于蛮族，对于帮助他的历代蛮神，对于……苏落的交代。
这些话，
刚刚出现，
整个三千州，好像都刮过一阵轻微的风，似乎是埋骨于此的蛮族英魂，无声的回应。
“一定。”作为第六代蛮神，季迭终究只能做到这些，默默补充了两个字，也把心中的那一个个情绪压下，
算下来，这次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不知不觉三十年也快到了，
他似乎也该离开了。
只是，
对于那个小侄女，他还是有些歉意，
孔令夫妇，有无转世，他没法确定，也没法告诉这件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留下一道神识默默守护。
而后，
重新离开，
当然，这一次重新离开三千州，他心情却和上次截然不同了很多，
因为此行，更沉重了一些，也有些歉意，对旁边的人儿的歉意，
“又在这里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算下来，距离北极紫雷宫，约定的汇合日期，也不剩下多长时间了，没法继续陪着霜年游历。
“这些年，你陪我去的地方已经足够多了。”霜年轻轻摇了摇头，星眸认真，
“别总是觉得愧对我什么。比起其他人，我已经很满足了。就是，真的不告个别吗？”
季迭沉默了一阵，看着她眼睛，轻声道，
“若是有一天，她离开了这里总还会相见。何况，她在这里很安全。”
霜年没在坚持什么，
只是，在二人走后，
四季书斋所在，
曾经第一任主人留下的画桌，
大雪漫天的年夜画，
有几岁的女童，有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
只是，
几百年，好像都只剩下了当初的女童，她如今深色宫装打扮，眼眸有很深的孤单，不知何时，趴在前面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哪怕睡梦中，她声音也有孤独的呓语，
“季叔叔，爹爹，还有娘亲她们都不在了……”
“季叔叔，原来，长大之后我才明白，我也是那个刻舟求剑的傻子，在岁月的长河之中，等在这里，一次一次刻舟求剑。”
似乎为了回应，前面的画卷中的黑衣男子，轻轻抬起了手，好像是有一股柔和之力，远远摸了摸她的脑袋，
可惜，
这些，没人能够看到，
季迭也确实带着霜年离开了，
这一次，没有再游历，而是直去了东溟极东。
主要先前出来之时，
两人曾经就说过这件事，也不需要再回神空阁说一声，以季迭的速度，
当到了东溟极东，最后一处修真星所在，
距离约定的日期，算下来还剩下一年多。
值得一提的是，此地被吸引而来的也不止他们，小小一颗修真星，真仙数量也明显要远远超越了真仙势力，甚至其中还有舍空，碎念等等真仙第二境，
第三境界的强者。
只是，
他们骨龄基本已超越三十万载，受法则限制，不能进入界海，大多都是陪同后辈而来。
防止自家后辈如果里面能得到什么，
到时候遭人暗算。
当然，
这些人季迭自然不在乎，
以他速度，倒是也不久，就带着霜年进入了前面的修真星之中，扩散的雨水，已经足够覆盖整处修真星。
可大概是界海即将退潮已经传播，
最近这一带的星空，时常还能看到真仙的流光，
进入前面的修真星，
显然，
这些流光，无论是带着自家后辈来历练的，或是抱着人多了浑水摸鱼的魔修之流，
神识都只是远远看到了二人所在，面色之上都是忌惮至极，
根本不敢靠近，
“东界海之濒，确实比较热闹。”霜年远远看着前面，倒是不怕出现什么意外，
主要季迭如今修为，整个东溟，非万古不可能威胁到二人，何况以二人的身份，万古只要不是犯蠢，都不敢主动对二人出手，
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当然，
季迭对于界海的吸引力，这随便一看却算有一个更直观的认知，
哪怕，
界海还没退潮，
此地真仙数量粗略算下来也快百人。其中，甚至有一些，还是来自东溟之外的其余三溟修士，
当真算得上是鱼龙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