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砸在罗雪后背的闷响混着灭道剑的嗡鸣，杨凡臂弯里的温度让他喉间发紧。
罗雪的发尾扫过他下巴，带着她惯用的青柠香——这是她重生后唯一保留的习惯，说像前世两人在药庐里晒的干柠檬。
此刻那抹香气里浸了冷汗，他能感觉到她肩胛骨在颤抖，却仍固执地用身体护着他。
\"阿凡，疼吗？\"她声音发颤，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臂上被黑纹咬出的血痕。
那道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着黑血，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动。
\"不疼。\"杨凡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喉结却狠狠滚动。
三百年了，他总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疼的滋味——忘了苏灵儿断气前攥着他衣角的手，忘了宇明的本命丹碎成星屑时他跪了三天三夜。
可当罗雪的体温透过衣袖渗进来，那些被他封在心底的痛突然决堤，混着灭道剑的反噬，在胸口绞成一团。
\"是赤焰老祖！\"风无痕的铁剑嗡鸣着指向遗迹外，这位向来从容的长老此刻鬓角青筋直跳，\"千年封印被遗迹灵气冲散了！
那老东西要借邪神之力......\"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兽吼撕裂空气。
杨凡抬头，只见原本被碎石遮住的天空下，一道赤红色身影踏着火云而来。
那人身披猩红鳞甲，半张脸裹在燃烧的兽皮里，露出的半张脸布满暗红鳞片，左眼是跳动的火核，右眼竟嵌着颗滴着血的妖丹。
他脚下的妖兵如潮水漫来，青面獠牙的狼妖扛着骨刀，蛇妖吐着信子盘在树梢，连地面都爬满了腐臭的尸妖——分明是用禁术将死妖魂魄强行钉在残躯里。
\"小娃娃们倒会挑日子。\"赤焰老祖的声音像两块烧红的铁板相击，震得山壁簌簌落石，\"正好拿你们的血，祭我妖族复兴的旗！\"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陆辰突然跨前一步，站到杨凡身侧。
他腰间的莲花玉牌蓝光暴涨，在众人头顶凝成半圆屏障，碎石砸在屏障上溅起晶莹光屑。
这位曾让反道盟覆灭时\"连眼都不眨\"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涌着暗潮：\"我身上的天道盟印记能混淆他的感知，你...你护好罗姑娘。\"
杨凡盯着他的侧影。
三年前陆辰潜入天道盟时，也是这样挺直的脊梁——那时候他说\"我去当钉子，等你们掀翻这破天道\"，却在反道盟覆灭夜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刻他后颈还留着天道盟特有的烙痕，在蓝光里泛着刺目的紫，像条毒蛇缠在皮肤上。
\"布阵！\"风无痕振臂高呼，寂灭宗弟子瞬间散开，十三人按北斗方位站定，各自掐诀引动灵气。
地面腾起青黑雾气，在众人脚下凝成八卦纹，纹路上浮起金色梵文——是专门克制妖邪的\"镇魔阵\"。
柳若烟作为首徒，站在离遗迹核心最近的位置，指尖捏着三张黄符，脸色白得像纸，却仍朝师父用力点头。
罗雪突然松开杨凡的腰。
她转身握住白羽仙子的手，两人掌心相对，罗雪指尖凝出冰晶，白羽抛出半块碎玉。
冰晶与玉光纠缠着升上半空，在屏障上方又织出层淡蓝冰幕——那是罗雪的寒冰诀与白羽的\"碎玉障\"，前世她们曾用这招护过被围攻的药庐。
\"小心！\"白羽突然拽了拽罗雪衣袖。
赤焰老祖的掌心已聚起团赤红火球，有磨盘大小，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妖文。
火球坠下的瞬间，空气被灼得扭曲，离得最近的狼妖竟被烤成了灰烬。
杨凡的灭道剑突然发烫。
黑纹顺着手臂爬上他脖颈，他能听见剑里传来沙哑的嘶鸣，像是某种被封印的存在在狂喜。
他咬着牙挥剑，剑光如银河倾泻，将火球劈成两半。
可那火却像有生命，分裂后反而烧得更旺，舔着屏障滋滋作响。
\"这火是用妖丹祭过的！\"陆辰的额头渗出冷汗，莲花玉牌的蓝光开始闪烁，\"我...我用玉牌的灵力压不住了！\"
\"退到我身后！\"杨凡将罗雪往怀里一带，灭道剑的黑纹突然窜上他眼眶。
他能清晰看见赤焰老祖体内的脉络——那哪里是普通妖修？
分明是条被邪神残魂寄生的傀儡！
灵脉里缠着漆黑锁链，每根锁链上都刻着让他心悸的符文。
\"阿凡，你的眼睛...\"罗雪颤抖着摸他脸。
他的右眼此刻泛着诡异的红，像有团火在瞳孔里烧。
\"没事。\"杨凡深吸口气，将灭道剑插入地面。
剑鸣震得地动山摇，黑纹顺着剑刃蔓延，在他脚下铺成张大网。
那网触到赤焰老祖的火时，竟像饿狼扑食般将火焰吞噬——灭道剑，本就是天道的克星，此刻正疯狂汲取着不属于这方天地的力量。
\"好个灭道剑！\"赤焰老祖突然发出尖笑，原本被火核占据的左眼竟流出黑血，\"难怪那老东西说你能当引子！
来啊，小娃娃，再使把劲！\"
他的话音刚落，体内突然爆出团黑雾。
黑雾里伸出无数骨爪，抓向他的灵脉。
白羽仙子的碎玉莲纹突然大亮，她眯起眼盯着那团黑雾，指尖快速在虚空划出符文：\"雪丫头，他体内有封印！
是被邪神残魂强行占据了灵脉！\"
罗雪瞬间会意。
她指尖的冰晶突然暴涨，如万箭齐发刺入赤焰老祖的穴位。
寒冰顺着他的灵脉蔓延，冻住了那些骨爪的动作。
白羽趁机抛出所有玉符，玉符在赤焰老祖头顶炸成银光，竟引出他体内原本的金色封印——那是千年前镇压他的修士留下的，此刻被重新激活，发出震耳欲聋的梵唱。
\"九幽封魔阵，启！\"
风无痕的断喝混着寂灭宗弟子的齐诵。
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黑纹，黑纹里涌出阴寒鬼气，将赤焰老祖团团围住。
他的火焰在鬼气里滋滋作响，妖兵们发出凄厉惨叫，被鬼气拖入深渊。
赤焰老祖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尸身——原来他早就在封印里死了，如今不过是具被邪神操控的尸骸！
\"不！\"他发出最后一声嘶吼，\"那尊...那尊像还没...\"
话音戛然而止。黑纹闭合的瞬间，整个山谷都安静下来。
罗雪软软靠在杨凡怀里，额头全是冷汗。
陆辰的莲花玉牌彻底暗了下去，他扶着旁边的石壁喘气，后颈的烙痕淡了些，却仍刺目。
风无痕收剑入鞘，手在发抖——刚才发动禁术，他耗了三成功力。
柳若烟扑过去扶住他，眼泪砸在他道袍上：\"师父你吓死我了...\"
\"别急着松气。\"
白羽突然抬头。
她的碎玉莲纹正在急速黯淡，指向遗迹深处：\"看那尊雕像。\"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原本立在遗迹核心的无尘天尊雕像，此刻双眼竟泛起幽蓝光芒。
那光很淡，却像有生命般跳动，与天空裂缝里渗出的猩红气息遥相呼应。
杨凡握紧灭道剑。
黑纹在剑身上游走，他能听见剑里的嘶鸣更响了，像是在催促他靠近那尊雕像。
罗雪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担忧，有信任，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清明——仿佛被封印的记忆，正在她脑海里蠢蠢欲动。
山风卷着血光掠过众人发梢。
远处，天空的裂缝又扩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