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彻底戳破幻梦的巨大空洞和茫然？
他的手停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最终，没有落下。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没死……”顾承渊的声音变得极其沙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执拗和痛苦，“她只是……只是暂时离开了……她会回来的……只要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浓重的酒气，此刻才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喝醉了？而且醉得厉害！
林澜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着那个如同受伤野兽般蜷缩在墙角、眼神涣散、浑身散发着颓废和巨大痛苦气息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手腕的剧痛和心中的恐惧。
眼前的顾承渊，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冷酷无情的帝王，更像是一个失去了最重要珍宝、在绝望中沉沦的可怜虫。
“静婉……对不起……”顾承渊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声音含糊不清，充满了痛苦的自责，“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让你一个人去……”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颠三倒四，沉浸在酒精和巨大的悲痛中。他提到了苏静婉最后独自去参加的那场慈善义演，提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
林澜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无尽悔恨中的男人，看着他从未在人前展露的脆弱，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悄然掠过心头。
恨意依旧浓烈，但似乎……也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理解？同是天涯沦落人，都被困在过去的牢笼里？
【宿主！警告！情感波动异常！对目标人物顾承渊产生‘理解’情绪！风险等级提升！】小乖冰冷的声音带着急促的警报突然响起！
林澜猛地惊醒！她在想什么？！同情这个差点掐死她、把她当替身、可能还策划了舞台事故的男人？！
就在这时，顾承渊似乎被自己的痛苦彻底淹没。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醉酒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再次滑倒，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静婉……别走……求求你……回来……我把……我把她……把她变得和你一模一样了……你看看……你看看她……”他含糊地念叨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抓挠着，仿佛想抓住什么幻影。
林澜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心中那丝不该有的柔软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碎。
把她变得和苏静婉一模一样？这就是他眼中她她吃力地走到顾承渊身边，蹲下身，试图将他搀扶起来：“顾承渊，你喝醉了，我扶你回……”
她的手刚碰到他的手臂，顾承渊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一缩！他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林澜，眼神涣散而痛苦，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静婉？”他喃喃道，带着巨大的希冀和小心翼翼，随即又痛苦地摇头，“不……你不是……你身上……没有她的味道……”他猛地推开林澜的手，身体失去平衡，再次重重跌倒在地！
“咚！”一声闷响。
在他跌倒的瞬间，一个扁平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牛皮纸信封，从他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滑落出来，掉在林澜的脚边。
信封没有封口。
林澜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借着房间里明亮的灯光，她看到信封的正面，用娟秀而熟悉的字体写着三个字——顾承渊（亲启）。
那字迹……林澜的心猛地一跳！那是苏静婉的字迹！她在顾承渊书房里见过苏静婉的手稿！
是苏静婉写给顾承渊的信？！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林澜！这封信……会不会藏着什么秘密？关于苏静婉？关于顾承渊的执念？甚至……关于她自己这个替身的命运？
她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顾承渊。他眉头紧锁，呼吸沉重，显然醉得不省人事。
林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和一丝罪恶感，伸出手，颤抖着，捡起了那个掉落在冰冷地板上的、略显陈旧的信封。
信封很轻。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同样有些泛黄的、带着淡淡香水味的信纸。
展开信纸。依旧是苏静婉那娟秀却带着一丝刚劲的笔迹。
当林澜的目光落在信纸开头的称呼和内容上时——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僵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信纸上的字迹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承渊：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开了。不是暂时，是永远。请原谅我的自私和不告而别，但这场名为‘苏静婉’的完美演出，我真的……太累了。”
“……我厌倦了永远活在聚光灯下，厌倦了被规划好的人生，厌倦了扮演那个符合所有人期待的、完美的‘苏静婉’。我渴望自由，渴望真实，哪怕真实是丑陋的、不完美的。”
“……所以，我选择用这种方式谢幕。请不要找我，也不要为我悲伤。让我安静地离开，去寻找真正的自己吧。”
“……最后，承渊，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太执着，太习惯掌控一切。答应我，不要执着于过去。更不要……试图去找一个影子来替代我。那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那个无辜女孩的残忍。
每个人都该是独一无二的个体，而不是另一个人的模板。替我好好活着，为自己活一次，好吗？”
“永远……不再见。静婉绝笔。”
信的末尾，没有日期。但那句“不要试图去找一个影子来替代我”，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林澜的灵魂深处！
苏静婉……她是自杀？！她厌倦了完美人设，渴望自由？！她甚至……在临死前，就预见到了顾承渊可能会寻找替身？！并且明确反对？！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澜的认知！她拿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如雪！
原来如此！原来顾承渊那病态的执着和掌控欲，他那将活人塑造成死人的疯狂行为，在苏静婉本人眼中，是如此的可悲和……侮辱！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凉、荒谬和巨大讽刺的情绪瞬间淹没了林澜！她看着地上那个沉浸在巨大痛苦和执念中的男人，只觉得他既可恨……又无比可怜。
他倾尽所有，甚至不惜扭曲另一个人的一生去追逐的，不过是逝者早已厌倦并亲手抛弃的幻影！而他深爱的那个人，在生命的尽头，最担心的，恰恰是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在林澜心神剧震、被这封信的内容冲击得摇摇欲坠之时——
【警告！警告！最高级别情感警报！】小乖的声音在她脑中陡然炸响！尖锐刺耳的程度前所未有！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电子颤音！
【检测到宿主对目标人物顾承渊产生强烈‘怜悯’及‘理解’情绪！】
【情感波动数值突破安全阈值！】
【与任务核心‘摆脱替身身份’产生严重逻辑冲突！】
【系统情感分析模块……过载……紊乱……启动紧急干预程序！】
【强制剥离程序……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