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成功分家了,恭喜你呀。”林昭替大姑姐高兴,“什么时候分的?”
顾婵心里一暖,笑道:“你和大崽二崽上门的当晚,家昨天才搬过去。”
“搬家怎么不知道喊我们帮忙?”顾母不高兴地说。
卫向东替媳妇儿解围:“没多少东西,我找了两个人帮忙。”
女婿开口,当丈母娘的不好再多说,暗暗瞪闺女一眼,恼她没把娘家当回事。
那是纯帮忙吗?
娘家上门是给嫁出去的闺女撑腰!
顾婵心虚,忙低下头,心里的小人儿吐了吐舌头。
她知道娘是为自己好,但她忙着糊火柴盒,才没回来。
“搬出去住在哪儿?”顾母问。
顾婵整张脸都亮起来,语调轻快,“村口的老房子,修一修能住人,有好几间房呢,我和向东很满意。”
卫向东点头。
不用跟两块冰冷石头挤一个屋,他满意,相当满意。
至于昨晚被媳妇儿又抓又挠,嫌弃火气旺的事,早被他忘到脑后。
有实打实的好处,挨几句埋怨咋了,打是亲骂是爱。
男人伸胳膊取搪瓷缸,后背一阵火辣辣,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啧,阿婵的指尖不剪不成了,回去就磨剪刀!
“花了多少钱?”顾母继续问。
“花了一百二。”说起花出的钱数,顾婵阵阵肉疼,那可是一毛毛攒下的呀。
不过。
想到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再也不用看卫大嫂那副讨厌的嘴脸,那股子心疼劲儿化成了蜜,丝丝缕缕渗进心窝里。
家重要!
钱嘛,再慢慢攒。
“这个价不贵。”顾母心头一座大山被挪开,脸上满是笑。
分家好,分家日子舒坦。
黄秀兰和赵六娘心里羡慕。
哪个儿媳妇不想分家单过?她们当然想。
转而想到搅家精小姑子被赶出家门,老三夫妻俩孝顺公婆的东西,她们也能沾上光,妯娌俩又觉得自己日子过的不错,心态恢复平和。
“娘,你怎么样,伤好了吗?”顾婵神色关切。
“好了好了,马上就能下地挣工分。”顾母连歇好几天,浑身都难受,天天盼着伤好,抹药抹的很积极。
“等好全再去。”顾婵担心娘太冒进,担心地眉头紧皱。
“我能不知道?你爹盯着我呢。”顾母烦躁地说。
话里流溢出丝丝火气。
能看出在家憋狠了!
顾婵讪讪一笑,不敢再触她霉头。
又聊了半晌。
顾母抽空回屋,装了些老三两口子孝敬的红糖、饼干、罐头等,带出院子。
当着三个儿媳妇的面,递给闺女。
坦坦荡荡的。
“带回去给两个石头吃。得空带他俩回来,我这个当姥姥的都几个月没见我外孙了,也不知道他们长高没有。”
不等顾婵说话,兀自不留缝隙地继续道:“既然分家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让孩子们吃饱,有事找人给我们传信。”
林昭神色不变。
还是那句话,给出去的东西,他们怎么处理,她都不在意。
顾母余光观察老三媳妇儿的表情,心想要是大崽她娘不高兴,她马上回几句话。
老三难得回来,她不想看见两口子吵架。
发现林昭脸色没变化,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顾婵知道爹娘的东西都是三弟三弟妹送的,她推拒着:“我不要!家里什么都不缺。我和向东有手有脚的,能养活两个石头。这些好东西,娘你和爹吃。”
“给我两个外孙的,你拿着!”顾母沉下脸,“你分家、搬家,家里都没帮衬,这些东西带回去,不然你把你带回来的蛋和肉都带回去,以后也别回来了!”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顾婵哪敢拒绝。
惭愧地看向嫂子和弟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大姐收着吧,搬家是好事,本来就该庆祝庆祝。”林昭缓和气氛。
这话也只有她说才合适。
赵六娘笑着,说话也干脆利落,“是该收着,按理说,我们也该准备点什么东西,但,你看这消息太突然,我们什么也没准备,你别怪我们啥也拿不出来就好。”
“不怪不怪,原本就没想麻烦你们。”顾婵急忙摆手,又道:“不用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
黄秀兰笑问:“什么都不缺?那吃饭的锅呢?”
顾婵笑的无奈。
“缺啊。”
要不很少分家呢,一家就一口锅,分家连饭也没法做。
黄秀兰看向林昭,“老三媳妇儿,你是城里人,要是碰到锅劳烦你留下,咱们三家分摊,给阿婵添口锅。”
她这话说的大气,顾远山看媳妇儿的脸都出现骄傲。
看看,这就是长嫂,真给他长脸。
林昭回忆起自己抽到过一个双耳铁锅,当即道:“锅我有,一口双耳铁锅,给大姐吧。”
“钱咱们平分。”黄秀兰心说这不巧了,故意说:“风头不能全让你出了!”
“不用,向东托人帮忙了。”顾婵不想劳烦娘家人,一口锅十几块,落到每家头上得好几块,按工分算,得辛苦大半个月。
“你别说话,没你的事。”赵六娘打断她,怪里怪气地说:“白捡的锅,往外推是傻。”
“趁我没肉疼,你说行,快答应!”她嘴上催促,满脸的肉疼。
顾婵懵逼。
林昭歪扒在顾承淮肩头笑,温热的手掌轻轻拍她的背。
不远处,顾玉成手中鞭子发出破空的“啪”。
鞭梢破空,落在陀螺上,陀螺快速转动。
“哇,二伯好棒!!”
“二伯好厉害!!”
孩子们的惊叹声、笑声此起彼伏。
顾玉成在一声声夸赞中,越陷越深。
笑声大的能把院子掀翻。
明明最大的孩子都十二了,玩起来却还像个野小子。
他也没忽略顾婵这边的情况,大声道:“阿婵,听你二嫂的,她难得这么大方,不薅一把是你傻。”
又冲卫向东道:“向东你是聪明人,别和阿婵一样犯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几块钱哪有血脉亲情重要。
阿婵也没怎么占娘家便宜,她回来从不空手啊。
卫向东开口,“成,我们收下,谢谢哥嫂和三弟弟妹。等我逮到大的,请你们吃肉。”
顾父神情严肃,字字关心。
“吃肉可以,但要注意安全,啥都没你四肢健全重要。你是阿婵和两个石头的依靠,你要是出什么差错,哪怕有我们,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的话你记心里,别莽撞。”
卫向东站起来,声音响亮,“我都听爹的。”
话落。
跑过去和二舅哥抢鞭子,也要打陀螺。
他是会玩的。
一鞭下去。
木陀螺像被注入生命,转速加快,在飞旋中模糊成一片虚影,那彩色颜料融成一体,好似七彩流云。
它腾空而起,离地半尺,又在最高处微微一滞,随即重重砸回地面——
“咚!“
尘土飞扬。
陀螺仍在地上疯狂打转。
“哇!!”小朋友震惊到扶下巴。
二崽不客气地挂在大姑父身上,连声道:“姑父,姑父,教我,教我,我想学!!”
铁锤憨憨地说:“二叔没姑父厉害。”
顾玉成:“……”
大崽用胳膊轻撞铁锤,小声提醒:“铁锤,不能这样说,大人都爱面子。”
铁锤听劝,马上改口:“二叔,你也厉害。”
说着话,他看向顾玉成,重重点了下头,给他一个认可的眼神。
“……”刚才的哇哇夸,对顾玉成而言好像一场梦。
不怎么用心地夸一句。铁锤拉起大崽,激动地围向卫向东,嘴里吐出一句句哇噻。
卫向东抽空看二舅哥一眼,耸肩。
没办法,实力。
顾玉成磨牙。
石头他爹幼稚的没眼看,顾婵悄悄捂脸。
手从上到下重重一抹脸,搓走满脸复杂的情绪,她看向嫂子和弟妹,真诚道:“谢谢大嫂二嫂,也谢谢昭昭。”
黄秀兰性子爽利,笑道:“谢啥,都是一家人。”
“你二嫂我是勤俭,和小气没关系,别听你二哥瞎说,败坏我名声。”赵六娘没忘给自己挽尊。
林昭憋笑。
要不是真知道婆家二嫂的性子,她都要信了!
顾婵也知道亲嫂子什么性子,进到她口袋的东西,鲜少舍得掏出来,问就是要给鱼鱼攒嫁妆。
二嫂舍得掏钱给她添锅,顾婵很意外。
听到赵六娘的话,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小气,大度着呢,哪家嫂子这么大方,给外嫁好几年的大姑子添锅。”
赵六娘被捧的很高兴。
瞥见二嫂眼角细纹都泛开畅快的笑,顾婵又说了好几句中听的软话。
“我二哥眼睛被浆糊糊住了,看不清二嫂的好,是他眼睛不好,二嫂别跟他计较,娘都看在眼里呢,会好好教他的。”
当然了,顾婵知道二哥是在开玩笑呢。
林昭把脸侧向顾承淮,在憋笑。
难为大姑姐了,不善言辞,还得努力夸二嫂。
说起来,不提孩子们,顾家这一家子,除顾玉成,都是沉默寡言那一挂的。
顾承淮看着林昭,无奈地笑笑,背着家人,不动声色拉她的手,将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握在掌心。
顾婵两口子没多待,又过了二十来分钟,两人告辞离开。
他们离开前,顾父拿着手电出屋子。
“把手电拿上,路上小心。”
顾婵好奇地看那手电筒,问道:“爹有手电了?承淮给你的?”
“那可不。”顾父颇为得意。
他儿子出息。
顾婵偷偷笑。
“我和向东能看见路,不用……”
话没说完,手里被塞进手电筒。
“拿着,又不是白送你,白白给你我还舍不得呢,下次回来拿着。”顾父说。
这要不是亲闺女,他还舍不得借呢。
儿子送的手电筒,他可宝贝了,睡前都要摸好几遍才能睡着。
“……好。”顾婵应道。
林昭回了趟屋,再出来时左手拎布袋,右手单拎着铁锅。
出来后,把东西给大姑姐。
不想听她客气,转身回屋。
顾承淮望向那道纤细干脆的背影,眼底泛开犹如三月春风的笑,转瞬收回视线,看着顾婵,替媳妇儿解释:“姐,昭昭不爱跟人来回推让。”
“我知道。”顾婵脸上布满感动。
“代我谢谢昭昭。”
再之后,两口子离开。
卫向东只给媳妇儿手上剩个手电筒,其他东西他自己拎着。
……
屋里热,再加上还没到睡觉的点,不少人在门口吹风,三两人一组说闲话。
林昭一跃成为售货员后,村里关于她的八卦锐减。
哪怕有,也是夸赞的声音。
人情世故四个字,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
然后。
苏玉贤成为舆论焦点。
这不,五六个婶子围成一圈,正七嘴八舌说着。
“听说一舟媳妇儿打宝珍了,宝珍哭着要爹。”
“我也听说了,这到底咋回事?我咋记得没结婚前,玉贤对宝珍那孩子挺好的,逢人就说她乖!这,嫁过去还没一个月,怎么就开始打孩子了?陆家两口子不管?”
“管什么呀!陆家的钱不是没找到么,那两口子像丢了魂儿,下午我喊他们,喊了好几声,两人都没反应。”
“嗐。”另一个婶子先是一叹,肉疼地说:“听说丢了上千块,哪怕一舟攒,也得攒两年,不怪他们过不去,要是我,我也过不去。”
那么多钱,想想就肉疼。
“日子还得过,早点想开最好。”
“不是正在说一舟媳妇儿吗,她为啥打宝珍啊?”总有人在认真听八卦。
“我知道,我知道。”陆家的邻居说,“好像是一舟家的刚洗好衣服,宝珍给弄地上了,一舟媳妇儿看见后生气了,揪起宝珍的耳朵开始打孩子,打的她哇哇大哭,口口声声喊着坏后妈,我要找我爹,让我爹打死你……”
“宝珍才四岁多点吧,一舟媳妇儿有点狠。”很少打孩子的妇人评价道。
“我觉得该打,小孩子不打不成器。洗衣服也是力气活,累人着呢,她给弄地上,不打一顿说不过去。”说话的人将锥子插进鞋底,拉出线,话语轻飘飘。
“可是也打的太狠了。”陆家邻居嘀咕,“一舟家的打的重,少说打了五分钟。这要是自己生的,哪舍得?”
又一人说:“这要是让一舟前头那个知道,得心疼死。”
自己用命生下来的孩子呀。
正说着,却见前方两个人影走来。
仔细一看,是顾家阿婵,和她那个嘴毒的男人。
都知道卫向东是个不好惹的,只客套地打了声招呼,没敢多问。
等那两道的身影消失,话题主角自然而然变成他们。
“看见了吗?阿婵男人手上的新锅。”
“我们又不瞎。顾家对嫁出去的闺女挺好,连新锅都舍得给。”
“承淮家的给弄的吧?”
“除了她,还有谁有这本事。”
“看那大包小包的,我就说,阿婵比杏儿聪明多了,跟三房打好关系,什么好东西得不到?”这话就差没明说,顾婵帮衬顾家三房是为了谋得好处。
王春花认为这话有失偏颇,忍不住说道:“阿婵不是这样的人,她前几年啥好处没得,不也帮衬着她三弟一家嘛。”
那人低下头,没再说话。
……
顾家。
大人们各回各屋,小孩子还在院子闹腾。
林昭坐在书桌前的靠背椅上,胳膊随意搭着书桌,觉得好像什么事忘了。
顾承淮高大的身体倚靠在门口,深邃的眼睛落在媳妇儿身上,目光温润含笑,爱意流转。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