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皓智刚进门,看见柳氏也在,忙行礼道:“智儿见过母亲。”
柳氏眸光温柔,眼底溢出一丝笑意,“智儿,国子监今日没课?”
公孙皓智快速瞥了一眼站着的公孙皓月,笑着对柳氏道:“孩儿知道月儿妹妹昨日到家,今日一早便跟国子监的监丞请了半日假,回来看望月儿妹妹。”
公孙皓月微微眯起眼睛,试图分辨眼前的景象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心中的思绪也如同乱麻一般缠绕在一起,久久无法平静……
“月儿妹妹,不认得四哥了吗?”公孙皓智又唤了一声。
公孙皓月这才收敛心神,忍着心中的酸涩,盈盈福了福身,“月儿见过四哥。”
柳氏知他们兄妹六年未见,自是有好多话要说,见婆子们已量好尺寸,便道:“你们兄妹聊,母亲先回去了。”说罢率领众人离开了西厢房。
秦嬷嬷给兄妹俩奉上茶盏,也寻了个由头和屋内的丫鬟们出去了。
公孙皓月指着罗汉床的一侧道:“四哥,请坐。”
公孙皓智细细打量着眼前面若桃花,双眸炯炯有神,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公孙皓月,“月儿妹妹,这些年过得可好?”
公孙皓月微微勾唇,“月儿很好,四哥,你可好?”
公孙皓智眸中闪过转瞬即逝的一丝落寞,“四哥也很好。”
公孙皓月敏锐地捕捉到了四哥眼眸中的落寞,她深感四哥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无奈与苦楚。
父亲以前常说,当年祖父跟随太上皇历经生死,浴血奋战,打下了大周的江山后,公孙家承蒙圣恩,被封为定北侯,享受着荣华富贵,作为公孙家人,只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保卫大周的江山社稷,才无愧于陛下的恩宠。
六年前,四哥作为公孙家唯一的男儿,为了不让母亲难过,不让公孙家绝后,为了成全自己,他在北岭山庄亲口允诺母亲,会顶起公孙家的门楣。
从北岭山庄回来后的这些年,四哥断了进入军营从军的念头,藏匿起自己的心思,委曲求全地进入国子监学习,完全按照母亲的意愿生活。
公孙皓月知道四哥作为公孙家的男儿,武将之后,他也有一腔热血,也有想上阵杀敌的决心,奈何……。
公孙皓月想要安慰四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关切与心疼。
公孙皓智微微侧过头,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用手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佯装不解地道:“月儿妹妹,难道四哥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你这般盯着四哥看?”声音里带着些许温柔。
公孙皓月眼眶微微泛红,双眸中充满愧疚,她低下头,双手摆弄着小几上的茶盏,“四哥,月儿知道,这些年为了月儿,委屈了四哥,是月儿对不起四哥。”话语间满是歉意与心疼。
公孙皓智闻言,抿了抿唇,嘴角露出了一丝坚毅的笑容,语气坚定地道:“月儿妹妹放心,四哥已经想通啦,四哥身负着整个国公府的重任,虽武不能定国,却希冀文能安邦,更何况你是四哥至亲的亲人,护着你、关心你,是四哥义不容辞的责任。”
听闻公孙皓智的话,知道四哥心中有了丘壑,公孙皓月心中稍稍宽慰了些。
她心中暗道:“四哥,你是公孙家唯一的男儿,公孙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母亲所有的希望也在你身上,你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月儿七年前就知道你心中所想,就让月儿替你完成为父亲和三个哥哥报仇的心愿吧。”
七年前,父兄出殡那日的傍晚,公孙皓月拖着病体悄悄来到槐院西侧的祠堂内,想去拜祭父亲和三位哥哥,刚进入祠堂,就听门外传来母亲和秦嬷嬷的声音。
公孙皓月担心母亲看到自己后忧心,就悄悄躲到了祠堂的帐幔后面。
柳氏进入祠堂后,给牌位前的长明灯一一添了灯油,然后跪在蒲团上,嘴里喃喃念着,“公孙家的列祖列宗,请恕柳氏不孝,没能照看好公孙家的子孙,让公孙家人丁兴旺,柳氏在此给你们磕头谢罪了。”
柳氏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又道:“老侯爷、老夫人,是儿媳对不住你们,没能完成你们的嘱托,护好公孙家的人。”
说罢又磕了三个头。
听着咚咚的磕头声,躲在帐幔后的公孙皓月心中一阵悲苦,泪水涌了上来。
柳氏哽咽着道:“夫君、仁儿、义儿、礼儿,你们枉死,且死得那样惨烈,本应为你们报仇雪恨,可公孙家如今只剩下智儿、月儿两个孩子,我不能让他们再涉险,断了公孙家的香火,只能对不住你们了,望你们莫要怪罪。”
最后又磕了三个头。
秦嬷嬷流着泪上前,心疼地搀扶起已经泣不成声的柳氏,“夫人,当心伤了身子,您为公孙家做的已经够多了,相信公孙家烈祖烈宗、老侯爷、国公爷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怪罪您的。”
公孙皓月躲在帐幔后捂住口鼻,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泪水无声地流着。
秦嬷嬷扶着柳氏走出去后,门外传来公孙皓智向柳氏问安的声音,公孙皓月只能继续躲着。
不一会儿,公孙皓智跨进门来,走到牌位前跪下,还未开口泪水就流了出来,他哽咽着道:“父亲,三位兄长,你们放心,智儿会替你们守护好娘和月儿妹妹,守护好公孙家,也会替你们报仇雪恨的……。”
公孙皓智自噩耗传来那日就没有哭过,他记得父亲出征前曾说过,父兄出征后自己就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要替父兄保护好母亲和妹妹。
父兄走了,他强迫自己在母亲和妹妹面前要坚强,如今在这无人的祠堂里,对着父亲和三位兄长的牌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情绪。
公孙皓月无意中听到了母亲和四哥的心声,等四哥走后,她跪在祠堂里发誓,“父亲,三位哥哥,你们放心,月儿一定会像兰姑姑一样,学好武艺上战场,为你们报仇,完成母亲和四哥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