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柳氏身子弱、权力旁落之后,月例的领取权完全落入妾室李氏之手。每月初十,李氏会亲自到家族库房领取月例,却从未给三房一分该有的尊重和公正。领取的月例被送回三房院中后,李氏便会以“节俭”为由,将大量物资私吞,只分出一些勉强能用的物品给柳氏和芮曦瑶。
今日,芮曦瑶决定亲自到仓库一探究竟。
当她赶到家族仓库时,仓库里已是一片忙碌。各房派来的管事或丫鬟正挑拣着自己分到的物资,而李氏站在中央,指挥着库房的下人搬运。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显然对此次分配结果十分满意。
“姨娘,”芮曦瑶走上前,礼数周全却不卑不亢,“今日的月例是否已分好?三房的份额是否齐全?”
李氏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她,目光中透着一抹轻蔑:“哦,是曦瑶来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跑到仓库来做什么?这种事轮得到你过问?”
“作为三房嫡女,我有责任了解我们房中生活所需的分配情况。”芮曦瑶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况且,您今日代表三房,理应尽到妥善分配的责任。”
一旁的库房老管事老何,虽年事已高,却一向忠厚谨慎,正忙着核对物资。李氏大手一挥,不耐烦地催促道:“老何,别磨蹭了!三房的东西,随便挑些就行,反正他们也用不了什么好东西。”
老何微微皱眉,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得按照李氏的意思,将最低等级的炭火、陈年米粮、粗麻布匹打包装好。
李氏冷哼一声,抬手指了指一旁堆放的物资:“这些就是三房的月例,东西都在这儿,你自己去看吧。”
芮曦瑶扫了一眼那些物资,心头冷笑。炭火是最低等的碎炭,燃烧时烟雾弥漫、热量不足;米粮是掺杂了粗粮的陈年旧米,连下人都嫌弃;布匹更是粗麻旧布,勉强能做补丁。显然,三房的月例被严重克扣,而这些低劣的物资只是表面。
随即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尖锐声音:“姐姐,这些月例你们满意吧?哎呀,这粗布麻布可好用了,正适合你们三房过冬嘛!”芮妙芙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假意的笑容,眼神中却满是嘲讽。
“妙芙妹妹,”芮曦瑶微微一笑,目光却冷得像冰,“这些东西确实很好,改日我一定请后母亲自用用,看她会不会也觉得合适。”
芮妙芙的笑容一僵,随即冷哼一声:“姐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别再奢望分什么月例了。你们几个人,也不过是家里的边角料罢了。”
就在此时,一声闷哼从仓库深处传来。众人转头望去,老何已然摔倒在地,手上血流不止。他在搬运木炭时不慎摔了一跤,手腕被木炭压得鲜血直流。
“真是个不中用的老东西!”李氏冷眼扫了一下,语气不屑,“这炭都碎了一地,快点把库房收拾干净,别让我回头看到这些乱糟糟的东西!别耽误月例分发!”
一旁的芮妙芙更是肆无忌惮地嘲笑:“老头子,这摔得可真不轻啊!不过也难怪,老了就是不中用,活该啊,还留着他干什么?早该换个年轻力壮的。”
围观的下人们纷纷低声议论,却无人敢上前帮忙。老何捂着手,脸上满是痛苦和尴尬,他忍着痛,低下头默默收拾散落的物资,没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凉与怒意。
“别动,我来看看。”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一个柔和却坚定的声音传来:“何伯,您受伤了,不要再动了。”
老何抬头,只见芮曦瑶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口。从袖中掏出仅剩的几文钱,吩咐丫鬟:“去买些干净的布和止血药来。”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大小姐,您的银钱本就不多……”
“快去吧。”芮曦瑶轻声说道。
芮曦瑶蹲下身,小心地替老何处理伤口,语气温和:“何伯,您别动,这伤口得先清理干净。”她动作轻柔,脸上没有一丝嫌弃。
老何抬头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嫡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颤声道:“大小姐,您……您真是好心人呐,老奴多谢您了。”
“不必谢我。”芮曦瑶淡淡一笑,“您为家族效力多年,这点小事不过分内。”
老何听闻此言,眼中泛起泪光。
这一幕落入李氏眼中,李氏轻哼一声:“瑶儿啊,心倒是善,可惜不顶用。自己都快没饭吃了,你还想着别人,真是好笑!”
芮曦瑶随即转向李氏,声音清冷:“姨娘,何伯是三房的老人,为我们操劳多年,如今受伤,今日您主管三房,不该找个大夫来给他医治吗?”
李氏冷哼一声,懒得抬眼:“不过是个下人,三房如今的月例都不够用,我哪来闲钱给他看病?再说,他自己不小心摔倒,关我什么事?”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芮妙芙娇笑着补刀,“后母要管的是三房的大小事务,哪有功夫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了,老何不过是个下人,伤了也就伤了,何况那么老了,难不成还医的好?”
芮曦瑶的目光扫过李氏和妙芙,冷冷一笑:“若三房的月例不够,是谁克扣的,恐怕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连长辈摔伤都不愿医治,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李氏被她的话噎得一时无言,索性转过头装作没听见。
晚上,老何的手已经稍有好转,他坐在库房的木凳上,久久未能平静。他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又想到李氏和妙芙的冷嘲热讽,心中愤懑不已。
“在这芮家,真正关心我的,竟然只有大小姐。”老何叹了口气,目光里带着一丝坚定,“既然大小姐心中有数,那老奴便不能让她一人对付这些恶人。”
他取出一本早年积累的旧账册,里面记载着多年来月例物资的分配明细以及出入库的异常记录。他抚摸着这些发黄的纸张,低声自语:“这些账,大小姐一定用得上。”
翌日清晨,老何带着账册来到三房的院中,向芮曦瑶递上那本厚厚的记录:“大小姐,这些年三房物资的去向,我一直有记账。虽说只是下人的职责,但看见柳夫人的月例被克扣得实在太过分,我实在看不下去。这些记录,也许能帮到您。”
芮曦瑶接过账册,翻看几页,看到上面详细记载着三房物资领用、转运的具体时间、数量和下人的签名。她目光一亮,心中一阵激动:“何伯,多谢您,这份账册很关键!”
何伯摇头,眼中满是感激:“大小姐,我做的这些事,比起您的恩情,实在不值一提。只希望您能还三房一个公道。”
芮曦瑶又将账本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账目上清清楚楚写着,三房每月本应领取的物资远比实际分配的多出两成。更离谱的是,其中一部分物资甚至被以“损耗”的名义记账,李氏长期管理不当,甚至放纵下人私自将家族物资带出府外贩卖获利。这些账目经过层层掩盖,普通人根本无从察觉,但因为老何对仓库的运作了如指掌,这些秘密被逐一揭开。
“原来如此……”芮曦瑶冷笑,心中已了然——李氏暗中指使下人,将三房的物资偷出去贩卖,所得盈利自然落入她的腰包,而三房却要靠这些劣质品苟且过活。“这笔账,我一定会跟李氏清算。”
但是一本账本显然不足以证明李氏的贪腐行为,芮曦瑶深知,若想在家族中揭露李氏,必须准备充足的证据和细致的布局。因此,她开始着手全面调查。
几天后,在月例的分配问题上,芮老太君得知三房再次提出异议,决定召集家族主要成员在正厅审理此事。正厅内气氛剑拔弩张,家族主要成员齐聚一堂。芮老太君端坐主位,面色威严,目光扫过正厅内的两人:一侧是从容笑意,身姿笔挺的李氏。另一侧则是微微垂眸,蓄势待发的芮曦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