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云摇着拨浪鼓走近。
来到树下，把货担放下。
佯装擦汗，对着最老的老头说。
“老汉。你们这是什么村？怎么村子里人这么少？”
白胡子老头，磕了磕旱烟锅。沙哑着问。
“人都去上工了，你都挑了些什么？”
风无云摇着拨浪鼓。
“小娃吃的糖果，玩意儿，针头线脑都有。小娃们赶紧来看看，有没有你们想吃想玩的……？”
“咚咚咚……”，风无云手中的拨浪鼓又响了几声。
孩子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一个个停下动作，好奇地转头望他。
那眼神里，只有孩童特有的天真与好奇，像一群受惊的小兽，既想靠近，又带着几分怯意。
风无云的心猛地一软，胸腔里的戾气竟消散了些。
原来这幻魔域里，也有这样纯粹的生命。
风无云沿着村道看去。
日落西山，给连绵的口点山镀上一层灰黑的光晕。
破旧的木屋东倒西歪，烟囱里没什么烟火气，透着股说不出的萧索。
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躲在，一个稍大点的魔族男孩身后，怯生生地探着小脑袋看他。
那小女孩梳着两个乱糟糟的小辫子，头发枯黄，身上的兽皮衣又旧又破，打满了补丁，像是麻袋片，却洗得还算干净。
她的眼睛很大，是魔族特有的暗紫色，此刻正好奇又畏惧地盯着风无云的货郎担子。
风无云脸上的笑意更温和了些，他朝着小女孩扬了扬手，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小妹妹，过来呀，哥哥给你颗棒棒糖。”
他的话音刚落，老树下，白胡子老头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
他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岁月和风霜狠狠碾过。
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几分精明和慈祥。
他又装了一锅，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
此刻闻言，他磕了磕烟锅，对着小女孩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声音沙哑却亲切。
“阿扎雅，去吧，他不过是个货郎，不用害怕。”
叫阿扎雅的小女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犹豫了一下。
那双暗紫色的大眼睛又瞟了瞟风无云，见他确实没什么恶意，才慢慢走了出来。
她的脚步很小，身子微微佝偻着，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畏畏缩缩。
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风无云。
走到风无云面前，她停下脚步，仰着小脑袋，眼神里满是期待又带着点惶恐。
风无云笑着，从里面拿出一根用透明糖纸包着的棒棒糖。
糖纸上印着彩色的花纹，里面的糖块晶莹剔透，还嵌着几颗小小的彩色芝麻，在阳光下闪着好看的光。
他把棒棒糖递到阿扎雅面前，柔声说：“拿着吧，尝尝看甜不甜。”
阿扎雅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
她飞快地从风无云手里接过棒棒糖，紧紧攥在手心。
像是握住了什么稀世珍宝。
随后，她也不说话，转过身，撒腿就往村子里面跑，小短腿迈得飞快，破旧的衣角在身后轻轻扬起。
“哥，哥！你看！”
还没跑几步，阿扎雅清脆又带着点雀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那货郎给我的棒棒糖，好不好看？”
小男孩儿穿着和阿扎雅，差不多破旧的衣服，皮肤黝黑，身材瘦小，却比阿扎雅多了几分沉稳。
看向阿扎雅手里的棒棒糖。
当看到那包裹着彩色糖纸、闪着光的糖块时，小男孩的眼睛亮了亮。
他走到阿扎雅身边，仔细看了看棒棒糖，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羡慕。
“的确好看，上次我和爷爷去镇里，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棒棒糖。”
这边，白胡子老头已经站起身，把旱烟杆往腰间的布带上一插，慢悠悠地朝着风无云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有些蹒跚，每走一步都显得很吃力。
身上那件同样打满补丁的兽皮衣裳，因为穿得太久，皮料已经变得又薄又脆，贴在身上，能隐约看到里面干瘪的皮肉。
走到风无云面前，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点审视，开口问道。
“小货郎，看着你面生得很，以前没来过我们村吧？”
风无云笑着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地说。
“老人家，不瞒您说，别说你们村了，就是你们镇，我也是头一回来。”
“现在到处的生意都难做，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才想着来这边碰碰运气。”
白胡子老头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满是疲惫和无奈。
他抬起头，望向村子背后那片茫茫的大山，山影巍峨，黑雾缭绕，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沉。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沧桑，
“小伙子，全国上下都在打仗，到处兵荒马乱的，你想到我们这里卖货，那也不行啊。”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村子里那些空荡荡的屋舍，声音又低了些。
“全村除了我们这些老的老、小的小，剩下的壮劳力，全部都去山上挖矿了。”
风无云心里一动，脸上露出几分惊喜。
“你们村有魔晶矿？那可了不得了，一定很有钱吧？等村民们放工回来，我这担子里的这点货，估计都不够卖呢！”
谁知白胡子老头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看着风无云，眼神里满是无奈。
“你这后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哟，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村里的人上山挖矿，根本就没有工钱。”
他伸手指了指头顶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
“上面派来的长官，直接来把挖出来的魔晶矿收走，给我们的，仅仅是一点儿够勉强活下去的生活物资……。”
“吃都吃不饱。”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语气里满是辛酸。
“你看老汉我的衣服，都穿了八十年了，都没换过一件新的。”
说到这里，一股刺鼻的酸臭味猛地从风无云的鼻腔钻了进来。那味道混杂着汗味、霉味。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息，浓烈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风无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十几个魔族小孩，叽叽喳喳围拢过来。
一个个都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却都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围拢在风无云的货郎担子旁边，一个个仰着小脸蛋，脸上挂着天真活泼的表情。
好奇地盯着琳琅满目的货物，眼睛里满是渴望。
有几个小孩，啃着一颗漆黑的野果。
指甲上是淡淡的黑色汁水。
还有两个小女孩，手里把玩着几颗小石子。
裸露的皮肤上，画了几个诡异的魔纹图案。
她们的瞳孔是细细的竖瞳，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睫毛忽闪忽闪的。
这些魔族小孩的双手，竟比人族孩童长得多，垂下来时刚好能碰到膝盖。
露出的牙齿尖尖的、泛着微光。
“喔！喔！喔……！快点走啊！再磨磨蹭蹭的，天都要黑了。”
吆喝声近了。
整条山道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回家的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