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西,谢府灯火通明。
谢家是建康首屈一指的大户,今晚谢府大摆宴席,名义上是为了庆贺谢老爷六十大寿,实则暗藏玄机。
\"这些天,各家都在观望,\"苏掌柜站在谢府对面的茶楼上,望着高门大院内的灯火,\"今晚的宴会,可能会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华安站在他身旁,已经换了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经过这些天的调教,他的举止也变得优雅从容。
\"记住,\"苏掌柜低声叮嘱,\"等会进去后,一切按计划行事。你的身份是苏州张家的少东家,这支香囊是信物,见到夫人时......\"
\"我明白,\"华安点点头,\"见到夫人时,将香囊放在案几上,然后提起杭州的事。\"
\"不错,\"苏掌柜欣慰地说,\"这些天你学得很快。不过还有一件事要记住:今晚谢府的厨房里,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华安一愣:\"是谁?\"
\"等你见到就知道了,\"苏掌柜高深莫测地笑了,\"这才是今晚最关键的部分。\"
谢府的宴会厅里,衣香鬟影,觥筹交错。
华安以张家少东家的身份入席,被安排在偏厅一处不起眼的位置。这正合他意,既能观察全场,又不会引人注意。
\"张公子,\"坐在对面的一位商人举杯示意,\"听说您近来在杭州那边很是活跃啊。\"
\"略有经营,\"华安不卑不亢地回应,同时留意着隔壁主厅的动静。
主厅里,谢老爷正与几位显贵谈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人,正是当朝权臣赵庆。就在几天前,这人还在满城搜捕自己。
\"说起杭州,\"那商人压低声音,\"最近可听说了一件趣事。那边的醉月楼,据说来了个神秘的厨师,做的点心竟能让人思乡落泪......\"
华安心中一动。这哪是什么趣事,分明是接头暗号!他仔细打量对方,发现这个看似普通的商人,眼神中透着一股机警。
\"是吗?\"华安不动声色地回应,\"不知那点心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听说加了一味特别的香料,\"商人意味深长地说,\"叫做'月下香'。\"
正是接头暗号!华安心中了然,这位\"商人\"必是自己人。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走到谢夫人身边耳语几句。谢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起身往后院走去。
\"机会来了,\"对面的\"商人\"用眼神示意。
华安借口更衣,跟着往后院走去。途经厨房时,一股熟悉的香气飘来,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香气......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透过窗棂的缝隙,他看见一个身影正在灶台前忙碌。那背影虽然陌生,但那熟练的手法,那从容的姿态,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不会吧......\"华安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苏掌柜说的\"意想不到的人\"就是......
\"阿华,\"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进来吧。\"
华安悄悄推门而入,只见老孙正在灶台前忙碌。他还穿着谢府厨子的装束,但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您......您没事?\"华安又惊又喜。
\"那天的机关只是障眼法,\"老孙头也不抬地继续烹饪,\"真正的密道是通向谢府的。我借机混了进来,已经在这里做了三天厨子了。\"
华安恍然大悟:\"原来您早就......\"
\"不止是我,\"老孙压低声音,\"还有更重要的人物。\"
他指了指内间。华安探头一看,差点惊呼出声。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调配香料,正是小周后!
此时的她换了一身素衣,头发也挽得很普通,但那优雅的举止和专注的神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娘娘......\"
\"嘘,\"小周后转过身,露出了然的笑容,\"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厨娘。\"
她将一碟点心放在托盘上:\"这是给谢夫人的。等会你去送,记得提醒她尝尝这道'思乡蝶'。\"
华安接过托盘,注意到点心做成了蝴蝶的形状,翅膀上还点缀着细碎的花瓣。
\"当年太后最喜欢的就是这道点心,\"小周后轻声说,\"谢夫人一定还记得那个味道。\"
原来如此!华安这才明白过来。谢夫人本是太后的贴身宫女,后来被指婚给谢老爷。如今太后落难,谢府暗中相助,难怪会设下这场宴会。
\"去吧,\"老孙推了他一下,\"记住暗号:月下蝶影,东园花开。\"
华安端着点心,穿过回廊,来到后院的兰亭。谢夫人正独自坐在那里,神色凝重。
\"夫人,\"华安上前行礼,\"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名唤'思乡蝶'。\"
谢夫人看了看点心,神色突然变得柔和:\"这花瓣的摆法......是她的手艺。\"
\"月下蝶影,\"华安轻声说。
\"东园花开,\"谢夫人接上暗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太后如今在何处?\"谢夫人一边品着点心,一边低声问道。
\"暂居杭州,有苏掌柜照应,\"华安回答,\"只是......\"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有人高声喊道:\"大人,查到可疑人物了!\"
是赵庆的声音!
谢夫人脸色一变:\"快去告诉厨房,就说'梅花落,夜江寒'。\"
华安领命而去,一路快步疾行。经过主厅时,隐约听见赵庆在说什么\"奸细\"、\"密谋\"之类的话。
回到厨房,老孙和小周后已经在收拾东西。
\"计划有变,\"老孙低声说,\"赵庆带了人手,估计是发现了什么。\"
小周后却异常冷静:\"不必慌张,这也在预料之中。阿华,去把那坛'女儿红'搬出来。\"
华安依言照做。这坛酒是谢府珍藏多年的佳酿,平日从不轻易示人。
\"接下来听我指挥,\"小周后开始布置,\"老孙,你去主厅送酒。记住,一定要让赵庆喝到。阿华,你准备那道'醉红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家丁匆匆跑来:\"大人要检查厨房!\"
\"来得正好,\"小周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该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醉红妆'。\"
老孙端着酒往主厅去了。华安则按照小周后的吩咐,开始准备那道特殊的点心。
这道\"醉红妆\"看似普通,实则玄机暗藏。点心中加入了特制的香料,任谁吃了都会面色潮红,举止失常,与醉酒无异。
\"娘娘,\"华安一边揉面一边问,\"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在宫里这些年,最重要的就是学会未雨绸缪,\"小周后将一包粉末倒入调料中,\"你以为赵庆为什么对太后的事这么上心?\"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因为他手上有一份名单,记录着所有支持太后的大臣。一旦这份名单公开,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那名单......\"
\"就藏在他的密室里,\"小周后继续调制香料,\"而今晚,正是取回名单的最好机会。\"
主厅里传来阵阵喝彩声,显然老孙的\"女儿红\"已经派上用场。
\"时机差不多了,\"小周后看了看砧板上的点心,\"阿华,你去把这盘'醉红妆'送过去。记住,一定要让赵庆身边的那些侍卫也都尝到。\"
华安刚要动身,突然想起一事:\"娘娘,您说赵庆的密室......难道就在谢府?\"
\"聪明,\"小周后露出赞许的神色,\"赵庆这些年一直在拉拢谢老爷,在谢府暗中设了一间密室。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谢夫人早就发现了。\"
说话间,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听声音,似乎有人已经醉倒了。
\"去吧,\"小周后将最后一道点心放上托盘,\"记住,厨房这边有我。\"
华安端着点心来到主厅,只见赵庆正满面红光地与众人谈笑。他的那些亲信侍卫也都喝得东倒西歪,神志不清。
\"大人,\"华安上前行礼,\"这是我们谢府的特制点心,专门配'女儿红'。\"
赵庆闻言大喜:\"好好好,正愁没有下酒的东西。来,大家都尝尝!\"
点心很快被分食一空。华安注意到,赵庆和他的亲信们都吃了不少。不出一刻钟,这些人的脸色就变得通红,行为也越发失常。
\"我、我有点头晕......\"一个侍卫摇摇晃晃地说。
\"哈哈哈,\"赵庆却还在大笑,\"这酒果然厉害,连我都有点扛不住了......\"
说着,他也栽倒在案几上。其他人见状,都以为他是醉了,纷纷打趣说要送他去偏厅休息。
就在这时,谢夫人走了过来:\"既然赵大人醉了,就让他在西厢房歇息吧。那里清静,不会有人打扰。\"
华安心中一动:西厢房,不正是密室所在之处?
果然,当赵庆被搀扶着离开后,谢夫人给了他一个眼色。华安会意,悄悄跟了上去。
西厢房内,赵庆已经完全昏睡过去。他的随从们也都倒在各处,鼾声如雷。
谢夫人亲自带路,领着华安来到一处书架前:\"就是这里。\"
轻轻转动一本书的书脊,书架无声滑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几个锦盒,最上面的一个正是他们要找的。
\"这些年,他利用这些密信要挟了多少人......\"谢夫人叹息着取出锦盒。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别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自己人。\"
小周后从暗处走出来,身后跟着老孙。她已经换回了原本的装束,举手投足间又恢复了那份优雅从容。
\"娘娘?\"谢夫人显然没想到她会亲自出现。
\"多年未见,容嬷嬷还是这般谨慎。\"小周后亲切地说。
原来谢夫人就是当年太后身边最信任的容嬷嬷!难怪她会暗中相助。
\"太后她......\"谢夫人欲言又止。
\"放心,已经安全了,\"小周后接过锦盒,\"有了这份名单,赵庆再也翻不起风浪。\"
她取出一封信笺,递给谢夫人:\"这是太后给你的亲笔信。她一直记得你的好。\"
谢夫人接过信,眼中含泪:\"这些年,我总怕连累了府上下人......\"
\"你为太后做的已经够多了,\"小周后温和地说,\"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提醒众人夜已深沉。
\"走吧,\"小周后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天快亮了。\"
临行前,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这是我特制的安神香,可以助眠。今晚的事,就让它随梦消散吧。\"
将香囊放在赵庆枕边,馥郁的香气缓缓散开。这香气不仅能让人安睡,更能抹去今晚的记忆。醒来后,赵庆只会以为自己是真的醉了。
月光下,四个人影悄然离开谢府。他们带走的不仅是一份名单,更是一段即将改变的历史。
三日后,朝廷忽降一道诏书,革除赵庆所有职务。那些被他要挟的大臣纷纷翻供,多年的阴谋终于告破。
而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谁在运筹帷幄,后人已无从知晓。只留下一个关于\"醉红妆\"的传说,在市井中流传:
\"当年建康城里有一味点心,食之可醉可醒,能教人忘却烦忧。只是这点心的制法早已失传,犹如那些尘封的往事,随风飘散,再难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