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讲得唾沫横飞,仿佛那是他人生中最值得大书特书的辉煌战绩之一。
王龙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听着,身体舒适地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靠背上,
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窗外飞速掠过的、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和繁华街景上,
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喜怒,嘴角至始至终都挂着一丝若有若无、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淡淡笑意,
仿佛在听一个与已无关的有趣故事。
他太了解许大茂了,这家伙就像一条嗅觉极其灵敏、极其擅长摇尾巴、虚张声势和狐假虎威的鬣狗,
能力是有的,小聪明也不少,尤其擅长钻营、借势和欺软怕硬,
但格局有限,贪图享乐,目光短浅,而且这吹牛、夸大其词往脸上贴金的毛病是越来越厉害了,
十句话里能有三句是真的就不错了。
不过,王龙也心知肚明,在港城这种龙蛇混杂、唯利是图、很多时候需要不按常理出牌的地方,
处理那些灰色地带、上不得台面的脏活、累活,有时候还真需要许大茂这种性格泼辣、脸厚心黑、做事没有太多底线的人去冲杀。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用其长而避其短,必要时再敲打敲打,才是最高明的御下之道。
然而,当许大茂的炫耀从事业版图、江湖地位开始转向个人“魅力”和风流韵事,
开始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地吹嘘自已最近如何凭借“无处安放的个人魅力”和“挥金如土的雄厚财力”,
轻松拿下了本届港岛小姐选美大赛的冠军——那位拥有混血容貌、身材火辣的莉莉安小姐的芳心,
并且用暗示性极强的语言,描述已经共度了几次如何“美妙销魂”的良宵,
甚至暗示对方如何对他痴缠时,王龙脸上那丝始终挂着的、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淡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他轻轻抬起手,看似随意地拍了拍许大茂因为兴奋和吹嘘而有些发热、微微出汗的肩膀,
动作不重,甚至带着点长辈对晚辈的亲昵,却让正说得口沫横飞、浑然忘我的许大茂猛地一个激灵,
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收声,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
有些忐忑、甚至带着一丝惶恐地看向王龙瞬间变得深邃而平静无波的眼眸。
王龙的声音不高,在豪华轿车静谧的车厢里却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威严,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打在许大茂的心上:“大茂啊,”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刮过许大茂略显不安的脸,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正事开玩笑。心里要时刻有杆秤,得分得清主次,拎得清轻重。”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
“女人嘛,逢场作戏,调节一下心情,不是不可以。但要有分寸,要有度。
别让裤腰带下面那二两肉管着的冲动,干扰了脖子上这颗脑袋该思考的正经大事,耽误了咱们兄弟伙的前程。”
王龙的目光转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象征着财富与欲望的霓虹灯海,语气变得更加深沉,
仿佛在阐述一个真理:“咱们在这港城立足、发展、壮大的根基,是什么?
是实打实的硬实力,是源源不断、能撬动一切的钞票,是别人不敢轻易触碰的地盘和势力!
不是那些报纸上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更不是你在哪个女人床上的威风!
那些东西,锦上添花可以,但绝不能雪中送炭,关键时刻,甚至可能变成要人命的催命符。明白吗?”
许大茂被王龙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一针见血、直指要害的敲打弄得心头狂震,
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刚才的得意劲儿和炫耀之心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完全看穿、无所遁形的惊慌和敬畏。
他连忙收起那副轻浮浪荡的样子,腰杆不自觉地挺直,
脸上努力挤出一副深受教诲、痛改前非的正经表情,连声应道:
“是是是!龙哥您教训得太对了!字字珠玑,句句金玉良言!兄弟我糊涂!我目光短浅!
差点被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迷了眼!您放心!兄弟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时刻以大局为重,
以龙哥您的事业为重!那些女人,那些应酬,都是过眼云烟,都是调剂品,调剂品而已!
绝对影响不了正事!以后我一定注意分寸,注意影响!”
他暗自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里七上八下,心想龙哥还是那个龙哥,
眼光毒辣得吓人,心思深沉如海,自已这点小心思、小把戏,在他面前简直如同儿戏,根本无所遁形。
看来以后得意忘形的时候,得再多掂量掂量,夹起尾巴做人了。
车子继续在港城璀璨迷离、充满无限诱惑与风险的夜色中平稳穿行,
载着心思各异、地位悬殊的两人,驶向王龙在港城新的、也是更加庞大的权力与财富帝国的核心据点。
车窗外,是滚滚红尘;车窗内,是无声的角力与绝对的掌控。
加长款凯迪拉克轿车沿着蜿蜒洁净、两旁绿树成荫的盘山公路平稳上行,
发动机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鸣。
道路两旁是茂密的热带植物,精心修剪的花圃,以及透过浓密枝叶间隙若隐若现的其他风格各异的豪华宅邸的屋顶或围墙,
无一不在彰显着港岛半山区作为顶级富豪聚居地的尊贵身份与私密性。
当车辆最终悄无声息地滑行,稳稳停在一栋融合了中式飞檐斗拱与西式落地玻璃窗、
气派恢宏却不失雅致格调的别墅那厚重的铁艺镂花大门前时,
司机尚未下车,王龙的目光便已被门口那幅生动而温暖的景象牢牢吸引,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
只见夕阳的余晖正慷慨地洒下,如同打翻了盛满熔金的巨釜,
将整座精心打理过的庭院、那白色大理石与浅色墙体构成的建筑立面、乃至门口等候的那些身影,
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近乎圣洁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