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所有想要宣泄而出的感情深深埋在心里，亟待见面那一刻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电动轮椅加速前往向往之地。
路过教学楼的瞬间，他听到一如曾经的恶言恶语。
“恶臭女快去死吧！”
“去死去死！”
“咱们学校出了这种女的，真是败坏学校名声！影响到我们！”
“你们说话也太难听了吧！万一她真的跳了怎么办？”
几乎是勾起身体反应，听到这些难听入耳的话，沈云迟呼吸一滞，记忆恍若回到曾经一次次崩溃的前奏，正如同此刻。
他加快速度，不敢置信地往前驱动轮椅，他恨不得直接跳下去跑到楼下，但他做不到。
轮椅的速度太慢，放慢的时光，他无限次祈祷——
“不要是她。”
“千万不是曦曦。”
“不可以是她！”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一想到那个不敢回想的可能性，他的脑袋如同干瘪的气球发胀起来，越发臃肿，即将撑破，犹如他的神经即将崩断。
他不是已经提前来了吗？
不可能是她……
应该不是她……
时间对不上！
这个时候的曦曦还是正常的，不会想不开……
他发了疯地想要挤进人群，但密织的人群将他挡在外面，围得水泄不通。
他用力地往前扒拉，一个没注意，摔倒在地上，整个人笨重地跌倒在地，急切的心情催动他不顾形象的往前爬。
他爬到最里面，刚挤出人群，下一瞬，炸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与那一抹鲜红的色彩一同炸开在他的眼里。
攀爬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的瞳孔不断震颤，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面。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似陷入了无尽的嗡鸣声，莫大的悲伤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哑了的嗓子干巴巴的说不出话。
耳边嗡鸣声化为如溺水的朦胧声。
眼角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无声无息，默不作声。
他晕倒在地上，任由自己陷入无知无觉的恐慌。
他不明白，他好不容易成功，赶在她会死的前一天。
为什么，她却提前死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哪怕她只是故事里的配角，可配角就不配拥有自己的生活，拥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她明明只是一个没有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的普通人啊。
可命运却一次次把她推下悬崖，恨不得抹掉她的生命痕迹，一次活下去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他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从未听过的声音。
“你很喜欢她吗？你不觉得喜欢她或许是因为剧情里你对白月光的好感呢？”
沈云迟几乎是秒答：“她不是我可有可无的白月光。”
“她是我最重要的小蛋糕。”
从小到大，对沈云迟来讲，最重要的是甜点蛋糕。
在他心里，甜点也有三六九等，有最喜欢、一般喜欢、好感、讨厌。
而她，被他放在了最重要的小蛋糕位置上。
“你愿意为你的小蛋糕贡献一点小小的代价吗？”
“什么代价？”
“你愿意贡献你的生命力和部分灵魂，为她争取重来的机会吗？”
“重来的机会？”
“是的，因为你的生命力，她的灵魂将会离开这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不受剧情的摆布，幸福绝望全凭她一念之间，不再被强制走向注定的路。”
“我愿意！”沈云迟不等对方说完，立马回答。
对方愣住，压根没想到沈云迟竟然毫不犹豫同意。
“能不能等我说完……”
沈云迟按耐住激动：“好的。”
“即便她在那个世界过得很开心，到了一定时间她也得重回现在这个世界，重新经历这一切，但唯一不同的是——”
“这次，她有选择该怎么走自己的路的机会。”
“但你不同，她回来之日，你将会忘记所有有关你的剧情记忆，你会再次无法自拔地爱上原女主，哪怕这样，你也愿意吗？”
沈云迟没有丝毫怨言、更没有半点犹豫：“我愿意。”
“我相信我对她的感情，同样的，我相信我的哥哥，这一次我能挣扎出来，下一次，我也能成功。”
对方明显呆住，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忍不住憋出：“我要提前说好风险。”
“失去生命力，你极有可能会成为……失去真正自我的傀儡。”
“嗯。”
“你有可能会突然变老？”
“嗯。”
“万一她只是喜欢和之前活泼开朗的你在一起玩，一旦你变了，她可能会讨厌冷冰冰的你？然后喜欢更有活力的别人？？”
“嗯。”
“你不怕她不喜欢你吗？？”
“不怕。”
“你不怕以后会后悔觉得这不值得吗？”
“不怕。”
对方忍不住嘀咕：“卧槽，也没人和我说他是恋爱脑啊？”
沈云迟立马反驳:“我不是恋爱脑。”
对方同意:“对啊，我记得你不是恋爱脑才对。”
“我是蛋糕脑。”
“……”
对方凝噎一瞬，无语地开口:“所以，蛋糕脑，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
对方想不通:“为什么只是短短三年的相伴，就能让你舍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沈云迟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
重新重生的沈云迟在醒来的一瞬，耳边远远飘来悠扬如歌的声音。
“最后一个问题。”
“哪怕，在她回来之前，你会忍受难以承担的孤独，她在代替你幸福，而你在痛苦的等待——”
“你也愿意等待吗？”
沈云迟的回忆拉扯到初见的一幕幕，如丝带飘扬般淌过相处记忆的长河，最后汇聚在最后一面的鲜艳色彩中。
他想起他曾经崩溃的呐喊:
一个人要有多绝望，才会舍得放弃来之不易的生命？
他的小蛋糕，至少幸福一次吧？
所以啊。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
“我愿意。”
本该如墨般柔顺短发，如河水结冰，更如倾泻的月华，一瞬流白。
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身后，睫毛微微沾白，近乎透明的皮肤毫无血色。
他起身走向门口。
希望。
他的小蛋糕不会讨厌他这个样子。
讨厌也没关系。
只要是她，喜欢和讨厌，他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