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彬和周傅兴的手下，静静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要剑拔弩张。
周傅兴的脸色骤然一沉，冷下来的目光紧盯着千慕苏：“你这是在威胁我？”
千慕苏笑着摇头，立体精致的五官美得像个精灵，说出口的话，却是刀刀见血。
“不是威胁，应该是提醒。”她平静地说道，“周总之前两次拉抬众康集团的股价，我们荣生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第一次稍微抛售了一点，那也只是见涨得太疯狂了想稳住股价。但总的来说我们什么都没做。周总应该知道，如果我们荣生从头到尾和周总唱对台戏的话，众康的这只股票，你根本赚不了这么多钱。”
庄家操纵股市，最怕的就是抬价时有人唱对台戏。
当初周傅兴和顾正康玩众康那只股票，并没给荣生这个大股东通气，后来知道了也没和他唱对台戏。
周傅兴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
千慕苏又道：“我之所以说搞好关系，是因为即使今天抛开众康不谈，我们今后也会在其他公司里碰见，比如刚才我说的科技公司。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饭吃，互相体谅一点，总不是坏事，周总说是不是？”
威胁，这就是威胁。
同一个圈子里，投资商和庄家，可同台竞技，也可异台对打。
千慕苏几句话扭转了局势。
在此之前，周傅兴一直占谈判上风。现在，不说千慕苏占优势，至少势均力敌了。
周傅兴缓和了神色，松口道：“其他的都好说，但众康这件事，你不是摆明叫我贴钱吗？”
像周傅兴这样的资本圈大佬，心高气傲，千慕苏一番威胁加卖弄点人情，也只是换来人家一个好态度，并不会立即松口。
千慕苏也明白，在资本家面前谈人情，那是自讨没趣。
她真诚地说：“只要挺过了这一阵子，你不仅不会贴钱，也许还会赚钱。要是大家分头行事，局面只会更惨烈，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周傅兴是笑非笑：“脚在我身上，股票在我手里，我还走不了了？”
千慕苏也淡淡一笑：“这事还真不是周总自己说了算，我明天会陆续找众康其他大股东协商，希望复盘后不要抛售。如果同样协商不成，那荣生就只有独自行动。到时复盘的第一件事，我就是砸盘，以荣生手里的股份，砸几天停牌应该不是问题。只要打掉获利盘，把坐庄的人套在里面，那个时候，估计周总撵都撵不走吧。”
“你！”周傅兴感到不可思议，眼前女子年轻貌美，除了金融知识过硬，胆识也比他遇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大，行事也很刚毅，“你这是自残，典型的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千慕苏摇头道：“周总说得不对，伤敌我认，自损算不上。套住了庄家和大户，后面再慢慢拉抬股价就可以了。我们要应付的不过是那些割肉的散户，损失的钱后面能全部赚回来，所以自损不存在。但要是放任你们大庄出逃，护盘的资金会大得多。”
两权相害取其轻。
护盘和砸盘都是贴钱，反正要贴，不如选一个贴得少的。至于伤不伤敌，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自保最重要。
周傅兴简直像被敲了一闷棍还不知棒子在哪儿的郁闷。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行为，着实气人。
但不得不说，他确实被说动了。他要是非要抛售股票走人，也不是不行，只是结局会两败俱伤。
与其如此，还不如卖她一个人情。
这是周傅兴第一次在谈判桌上没有讨到半点利益，而松动决心。
但心里答应了，他嘴上还是逞强道：“无论护盘还是砸盘，都需要大量资金，如今的众康，账上根本没钱。”
千慕苏心下叹气，周傅兴很会找痛处捏。
如今的众康，确实没钱，但她是不会让自己的话掉在地上的。
千慕苏淡定道：“众康确实没钱，但荣生有啊，何况荣生还背靠千百集团。千董已经决定了，拿我们的钱为众康护盘。这下周总可以放心了吧。”
这个谎言千慕苏自己说得心在滴血，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决不允许公司再为顾家投一分钱。
但话必须这么说，不然大庄跑了，真的很麻烦。
许彬第二次和千慕苏同在一个谈判桌，再次被她的淡定从容所震撼。无论是面对科技界的梅磊，还是资本圈的周傅兴，她都做足了功课。
如何用自己的优势，去攻击对方的弱点，再次被她用得滴水不漏。
今天在顾氏办公室，她坚决不投钱的意志，坚如磐石。但转眼就可以为了谈判成功，毫无波澜地说愿意投钱。
谈判桌上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能达成共识，仿佛没有什么不能说。
“千董事长倒是仗义。”周傅兴的语气软下来，又不安地说，“过去两个月众康全靠顾正康一个人撑着，如今他被抓，企业的前途可不大妙。就算把股价勉强撑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银行催贷，垫资的厂商上门讨债，还有顾澈借的那些高利贷，都会把众康压垮。企业玩完了，股价还能挺得住？”
千慕苏心里咯噔一下，顾澈借高利贷？
顾澈怎么会去借高利贷？
但她心头的疑惑没表现出来，周傅兴好不容易要松口了，她不能因为没掌握某些信息，有丁点儿破绽。
而且，众康没钱是她的死穴，是巨大的弱点，也是周傅兴的担心和顾虑，所以必须绕开这个话题，或者消除他的顾虑。
刹那的思绪，千慕苏立即回道：“没错，众康确实有这个困境，但都能得到解决。就在我们聊天的这会儿，顾夫人也带人和唐威国一起吃饭。”
唐威国，京都市委书记。
周傅兴一惊：“真的？”
千慕苏道：“这些行程，凭周总的人脉一打听就知道，我何必骗你。众康会不会倒闭，关键还是在银行，要说服银行，还是得政府出面。而且政府肯定也怕众康倒闭，众康毕竟是大企业，解决了上万人的就业问题，要是倒闭了，这上万人上哪儿去吃饭？”
这倒是真的，如果周傅兴当着官，这么大个企业有危难，他都着急。
许彬放下手机，肯定道：“是的，刚刚得到消息，唐威国已经答应，不仅出面做银行的工作，还会指派一家实力雄厚的国企，为众康兜底。”
这是苗振国刚刚发来的准确消息。
有政府出面，谁都不会怕，而且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没必要再端着了。
“行。”周傅兴拍了拍桌子，“只要政府出面，我也算吃了颗定心丸，既然如此，我保证复盘后，不抛售手里的股票。”
得到这句承诺，千慕苏才大大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