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不知道的是，虽然她坐上皇位才月余的时间，但身上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尤其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已然一副不怒自威的帝王模样，无端让人生出惧怕之意。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将人搀扶起来。
“大嫂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这有什么好怪罪的，寡妇再嫁乃人之常情。我只是好奇大嫂是为谁求旨而已。”
被搀扶起身后，裴灵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林烟，见她并没有生气，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心下来。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请求，她捏紧了双拳，重重吸了一口气后，才红着脸嗫嚅着开口：
“是陛下身边的王攸公公……”
“哈？！”
自打登基后，为了保持帝王的威严，林烟已经鲜少有这般目瞪口呆的时候了。
毕竟她怎么都没法将这两个人联想到一起，考虑到裴灵安静内敛的性格，她不禁心生怀疑。
“是他胁迫你吗？”
裴灵那张嫣红的俏脸迅速变得苍白，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惊慌失措地拼命解释着：
“不是不是！大人并没有胁迫过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见她脸上神色并非作假，林烟更加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太监对食她不是没有听说过，但基本都是宫女与太监的结合，双方都是各取所需，在寂寞的深宫里找个慰藉对象。
前朝一直明令禁止，自打她登基后，遣散了不少宫女太监，也体谅他们的不易，便放任他们这种操作了。
只是像眼前这种搭配她还闻所未闻。
一个是皇宫里面的公公，一个是侯府贵妇，两杆子打不着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对眼了呢？
林烟担心裴灵久居深闺，见识比较少，不懂得人言可畏，便将以后可能发生的状况一一告知她。
“与太监结亲可并非小事，一旦朕下了这道赐婚圣旨，你们在一起后，不仅你会被世人嘲笑，或许你的孩子，你的娘家也会被嘲笑，你……可考虑清楚了？”
裴灵抬起了一直微微低垂的头颅，目光坚定得看向前方的帝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固执。
“回禀陛下，这些臣妇都考虑过了，臣妇不惧。流放的日子里，多亏了大人托人照应，臣妇一家才能安然无恙到了西北……”
“朕倒不知这件事，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朕也不便多说了，不过婚姻到底是两个人的事情，朕得先问问王攸的意思。”
见她执意如此，林烟也不好再回绝了，不过她也不忘要询问另一个人的意见，便吩咐着身边伺候的宫人。
“去宣王掌印前来见朕。”
“是！”
今日恰好是王攸休沐的日子，因此并未在跟前侍奉。
须臾，宫人将人领来了。
“参见陛下！”
见到王攸，裴灵的脸上闪过一抹娇羞，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免礼，不必拘谨，今日朕宣你觐见只为私事，朕瞧你也二十一了，可有心仪之人？”
待王攸站起来后，林烟仔细观察了他一番。
这才发现他长得很是俊秀，皮肤白净，身量又瘦高，腰背挺直，看着一点不像个太监，反倒像个漂亮书生。
对于王攸，她自是感激的，当初在逼宫时，正是有了他的里应外合，他们这才能极为容易地闯进皇宫。
所以她一登基，便将他提拔成了东厂的督工。
从前她还以为，他或许是受了谢穆清的恩情，这才竭力帮助他们。
如今看来，他大约是为了裴灵。
思及此，林烟对于王攸的印象更是好了，语气自然更亲切了一些。
哪知她话音刚落，王攸脸色一变，强忍着不去看身旁的女人，非常果断地回道：
“启禀陛下，微臣并没有心仪的姑娘。”
林烟又不是傻子，自打王攸一进来，裴灵的眼神就一直闪躲着。
虽然王攸并未给任何回应，但他攥紧的双拳，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如今整日与太监打交道，林烟自然知道他的顾虑，无非就是担心心爱的女人，因为他而被世人嘲笑。
但今日内敛的裴灵好不容易主动出击一回，她要是不趁机撮合，照王攸这样一直退缩的性格，两人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事呢！
“既然这样，那朕也可以安心为你指婚了，方才朕的嫂嫂向朕为你二人求一旨赐婚，朕同意了。”
自王攸说完那句话后，裴灵的情绪一直陷入低落中，她不禁怀疑这些日子，是不是她自己的单相恋。
方才那股奋不顾身的勇气也消失殆尽了，对婚事也不抱希望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陛下会突然给她这么大的惊喜，连忙跪下谢恩。
“谢陛下！”
王攸傻眼了。
这与他想象中的发展完全不同！
他不过一介残破身躯，如何能配得上那般品格高洁又貌美高贵的女子？
“陛下，这不合规矩……”
林烟轻轻抬手，打断了他即要回绝的话。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是朕的嫂嫂，一个是朕信任的人，朕会给你们挑一处宅院作为婚房。都回去好好准备吧，朕瞧过了，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婚期就在那天吧，朕现在就让人拟写圣旨。”
因为心中带着怨气，在离开御书房时，裴灵气鼓鼓地，一句话也不说。
她这般模样让王攸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惧意，不顾在场的宫人，大步迈开追了上去。
见他追了上来，裴灵却愈发委屈，甩开了就要拉着她的那只大手，头也不抬地加快了步伐。
恰好此时他们路过一处拐角，王攸直接一伸胳膊，将人搂进了角落里，避开了宫人的视线。
也避开了另一道好奇的视线。
看着裴灵胡乱蹬着腿被王攸抱走后，靠在御书房门口看戏的林烟笑出了声。
还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了。
她还从未见过裴灵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平日里她总是太过安静，不曾想到，她竟也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或许她本身的性格便是如此，只是因为守寡的身份才不得不收起了自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