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每次见面都会害你受伤…”
豆豆这样说着，却没有松开手里的刀。
“你还要杀他？”，殷慕问道。
“不…我也不想杀他，但我控制不住自己…”，豆豆一边流泪，一边向倒地的庄园主步步逼近。
“恩人，我放不下。无论是作为‘顾可’，还是作为森林里的一只黑狼，我都放不下。”
“恩人，扪心自问，如果一个人在你面前假装疼爱你到骨子里十年，背地里却只把你当做一个值钱的‘玩偶’，我们就像是他们手里的洋娃娃，想放到哪就放到哪，想摆成什么样子就摆成什么样子。”
“伐木，建屋，捕兽，生烟，是他们对森林的恶”
“赌博，敛财，俘虏，虐杀，是他们对自己的恶”
“收养，排斥，囚禁，丢弃，是他对我们的恶”
“恩人，你说，这些恶就如同荆棘般将我死死缠绕，无时无刻刺痛我，我怎么能停下？”
“即便你的灵魂就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得经历轮回？不断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虚假的杀戮来满足你自己？用这种方式来欺骗你自己？”，殷慕没有阻止豆豆，只是淡淡地说道。
他手掌上的鲜血滴落地面，炸出朵朵红花。
“……”
豆豆沉默，依旧流着泪，刀尖没入庄园主的心脏，场景重新回溯。
“豆豆，这就是‘麻木’。”
回溯之前，殷慕盯着豆豆朦胧的泪眼，喃喃开口道。
嗡！
殷慕又一次睁开眼，这次，他一样直奔豆豆身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看着豆豆捅穿庄园主的心脏。
回溯，观看。
再回溯，再观看。
这样不知道多少次，豆豆在刀尖刺破庄园主肌肤时停顿了下来。
她回头看着殷慕，眼里多了些困惑。
嗡！
又是一次回溯，这次，殷慕走得很慢，等他和豆豆碰面时，地上躺着两个人，周边没有血迹。
“恩人…”，豆豆坐在台阶上，怔怔看着天空，“你来得好慢，我以为你离开了。”
殷慕坐在她身边，心里浮现一抹苦笑。
还真有种以前教导学生的感觉。
都是一样的固执，都喜欢把自己困在一个早已经失去意义的循环里。
在这里杀他无数次有什么用呢？明明在外面，他已经死了。
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无尽的循环下去，给予你最厌恶的他们一个永远存在下去永远折磨你的机会呢？
他们已经死了，不是吗？
你的‘恶念’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殷慕无声，同样抬起头看向天空。
“你猜为什么这里的天空没有星星？”
豆豆眨眨眼睛，问道：“为什么？”
“不杀他们了？”，殷慕没有回答，换了个问题问道。
“嗯…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人要去回应，不是吗？”
“毕竟他们已经‘死’了，不是吗？”
豆豆像在反问，又像在肯定。
殷慕笑笑，伸手揉了揉豆豆的脑袋，“我看着你离开。”
嗡！
场景再次回溯，这次，豆豆就在他眼前的街道上，身边站着几个镇民。
嗡！嗡！嗡！
一次又一次得回溯，回溯的时间越来越快，活着的镇民越来越多。
最后一次回溯，殷慕睁开眼，面前是穿着一身洁白连衣裙的少女。
少女巧笑嫣然，向他问好：“恩人，好久不见！”
随着豆豆的话音落下，整个小镇化作黑色碎片，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个地方，早就该消失了。”，殷慕说道。
“是啊，这个地方，早就该消失了。”，豆豆语气有些惆怅，许是在感慨自己竟然这么蠢。
“原来困住我的东西，一直是不存在的东西。他们早就付出了代价，从我原本的世界中消散而去，却又因为我，多存在了这么长时间。”
“‘麻木’，原来这种感觉竟然这么可怕，可以不知不觉间将人变成它的傀儡。”
豆豆嘀嘀咕咕一股脑说了很多，最后说道：“谢谢你，恩人。不论从哪方面来讲，你的的确确是我的恩人。”
“心结已了，既然我的恶已经完成了，我也该去为它赎罪了…”
豆豆笑了笑，扬起头对殷慕说道：“如果你是一个坏人的话，一定会很可怕很可怕的。”
殷慕哑然，“可我并不是一个好人。”
“但恩人也不是一个坏人。”，豆豆反驳道，“明明有更快结束的方式，但恩人却选择一步步用最麻烦也最难预料的方式来走到结局，不是吗？”
“你可以不理会顾可，不理会我，与庄园主合作，窃取警署藏匿的恶藤，方式有很多，但你选择了我们，不是吗？”
“或许吧…”，殷慕摇摇头，“但我从来只追寻完美的结局，这里是你们的余念，理应由你们解决。”
这片空间开始消散，殷慕能感觉到，他的意识快要返回副本中了。
“对了，恩人”，豆豆突然一脸严肃，“你要小心【混沌】势力的人，他的气息和你的气息很像，都散发着亦正亦邪的特殊法则。”
“是吗…【混沌】…”，殷慕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多注意的。
【混沌】吗？但自己的阵营是【中立】啊，并不是某个具体的阵营，他猜测自己是可以和任何阵营的演绎者或者诡异进行合作的。
而且【中立】应该不会有死敌之类的敌对阵营吧？
“恩人，回头见…”，豆豆展颜一笑，这团不应存在的灵魂囚笼，彻底宣告破碎。
咔—！
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现，殷慕已经回到了树洞中混乱的世界里。
呼哧——
黑狼灼热的呼吸打在殷慕脸上，有些湿润。
紧接着，它伸出舌头舔了下殷慕的脸。
看着黑狼眼里的清明，殷慕喊道：“豆豆？”
黑狼点了点头，紧接着眼里浮现一抹决然，伸出爪子指向殷慕手里的蝴蝶发夹。
“要给你戴上吗？”
黑狼上下晃动硕大的脑袋，趴在地上将头低下。
殷慕将发夹别在它额头右上角，宛如黑夜中翩翩起舞的蝶。
豆豆用爪子在地面上写出一行字：
等我死后，请恩人亲自把发夹给顾可戴上，就戴在它现在在我头上的位置吧！
殷慕心里涌现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是惋惜吗？他也说不清楚。
但这是豆豆应付的代价，她会独自承载所有罪孽与恶，然后独自离去。
就和在斗兽场里她说的一样，获得‘神明’注视的，只能是洁白无瑕的顾可，而不是杀孽满身的豆豆。
豆豆静静看了殷慕三秒，转身从树洞离开。
诉说完所有的情绪需要多长时间？殷慕觉得，三秒就够了。
“呼…”，殷慕长出一口浊气，取下小丑假面，看着上面狰狞的笑容，试着扬起嘴角，然后走出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