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爆炸’是一种厚积薄发的结果，没有相应的积累，文明很难跨越式发展。如同‘爆炸’一词所言，能量释放之后，只剩泛起的烟尘，之后，需要等待下一次的积累。”
“所以发展速度相近的和科技水平相差甚远的不同文明，都很难快速拉大或缩小技术差距？”
“天才的出现也很重要，但科技越往后发展，留给天才的发挥空间越小。”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是吧？那发展到后面，会不会出现除了天才们，普通人竭尽一生去努力，才刚好抵达某个单一领域的前沿。”
“可能会有这种情况，但在到达这一局面之前......”
“......”
在晚餐桌上，1225因为下午的事，正兴高采烈地和9408讨论这些可能距离很远的可能性。聊到科学和技术，9408就显得没那么社恐，反倒是1107，这会是真被沉默了。
我相信当年他肯定也算是个尖子生，但一方面，他的记忆已经乱七八糟，很难有完整的知识体系留存，另一方面，就是岁月不饶人。
他已经四五十了，虽然体格依然健硕，但还是有了点皱纹，文艺点的说法，那是岁月拂过肌肤时，泛起的涟漪。
总之这些算是有点科幻的内容，他这个旧时代的残党，也就只能认真听年轻人去说了。
“0307，如果你能决定那个文明的去留，你想怎么做。”
“啊，我？就那样呗，如果威胁不到我，就当个乐子看呗。”我或许又能理解洛姆那家伙一点，人类在祂眼里，应该就是这种定位吧。
“我觉得，如果能沟通交流的话......”兜里手机的震动打断了1225的话，旁边的9408，也同样拿起了手机。一个负责人，一个工程师，看来又是哪出事了。
“0307，有个地方出意外了，我们得赶紧过去。”
“唉，还好快吃完了。”吃饭的时候被喊去加班，这种无奈的剧情还是发生在我身上了。
“boy，你们的一天的还真是丰富，放心，我会帮你吃完的。”
“啊，希望熄灯前我能回来。”又往嘴里塞了两口饭后，我赶忙跟上1225。
回头看了眼1107的背影，如果不是只剩乐观的心态，他现在是不是会有些忧伤，并感慨自己真的是老了。
就像朋友聚会，几个人都是接个电话就走了，就剩自己留在KtV里。又或是老人为了招待子女做了一桌子菜，结果到最后，都有事没来，只能一个人面对一桌菜发呆......无论是文明，还是个人，岁月都是把无情的刀。
——
“现在有什么消息？”
“一号培育间的Y-590又出事了。”
“又？”
“嗯，今天3196和你提到的那次事故，就是Y-590导致的。但问题是，事故之后，Y-590就暂时被封存了，没人去激发它，可...暂时也没有入侵的情况。总之，我们至少要过去看一眼。”
“是因为今天我把自己的血带去了？”
“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要一一排除。”
“但愿不要是...唉，这一天天的。”虽然多少是有点习惯了，但该抱怨还是要抱怨的。
“今天既没冰淇淋，饭又吃得急，的确运气不好。”1225关注的点似乎好像有点偏。
“呦，0307，还有领导，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3196，还以为你也出事了呢。”
“哎呀，运气好，今天我本来就不值班，只不过我面刚吃两口就被叫过来了。”3196也很在意吃饭问题，看来也是个干饭人。
“没人伤亡吧？”
“值班的师兄不在附近，也没啥事，就是好多实验都必须得停了。”
“那个Y-590大概是什么效果？”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额...还是领导来说吧。”
“档案里...”1225已经拿着手机等候多时了。
Y-590外观上是一种接近于香蕉树的草本植物，植株不高，叶子很大，不过不会结什么可食用的果子，而是把附近的东西替换到植株上。
它接受到充足的光照后，就会随机将周边的各种物质替换成部分的“叶片”，优先会将动物组织替换到自己身上。不加限制的话，这个范围可能有方圆几十米。
上次的事故，就是研究员们在研究其替换规律时，一切操作都没有问题的情况下，Y-590突然疯狂生长，参与实验的研究员，连同附近几个隔间的研究员，身上都有不少皮肉被转移到植株身上。
致命倒不致命，而且如果Y-590无法获得光照，这些皮肉也会慢慢回来，但问题是，身体上的“缺口”不会自动愈合，大面积的创口，经不起折腾。所以在皮肉回归前，他们都得在医院里待着，尽量减少病菌感染的可能。
而这次的报告也出来了一些，在完全无光的情况下，红外监视器发现Y-590的能量强度突然增大，随后不仅在一定区域内扭曲了空间，将大量的金属，混凝土和叶子替换，还增殖出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一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1225讲完之后，我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之后不到三分钟，有警卫来通知我可以进去了。
“0307，报告更新了，Y-590，好像也枯萎了。”
“咋都...唉，算了，我去瞅瞅吧。”
下午那会我好歹还滴了几滴血，这次我刚来呀，什么还没做呢，怎么就枯萎了。
从挤了一些警卫和研究员的过道中走过，在警卫的引导下，我来到了Y-590的隔间前。房里房外，四周的墙壁，设置的仪器，甚至培育间的天花板和管道系统，都出现不少的残缺。
而在监视器的画面中，一个巨大的红色植物残骸松垮地倒在地上，可以填补那些残缺的物质，以及之前那些研究员的皮肉，都散乱在残骸旁边，都是了无生机的模样。
这意味着这些血肉没法正常回到那些倒霉研究员的身体上，不过，他们身体的自动修复功能，应该也恢复正常了。
旁边的研究员通过平板上的录像向我展示了Y-590从鲜活到枯萎的过程，很迅速，就二十多秒的时间。先是植株上那些外来物纷纷掉落，然后植株迅速衰败，倒伏下来，绿色的茎叶，全都转变成淡红色的稀疏纤维。
“我要......”我还没问出口，一个警卫就匆匆忙忙赶来，将箱子递给了我。就算没打开，我都知道大概率就是“共鸣戒指”，打开后，果然也不出所料。
“0307，你先检测一下它有没有意识残留，再滴几滴血上去，看看反应。”基于上次的经验，这次的实验顺序变了一下。
“哦，好。”听着倒是很简单，只是希望不要冒出个文明出来。
戴上戒指，进去之后，小心翼翼地从那些零件，血肉的间隙走过，我蹲下身子，将戒指触碰那些残骸。
一阵担忧和好奇之后，答案是无趣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和粉团共鸣时，虽然也是没有意识，但好歹有点朦胧感，这次是真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我就直接滴血了？”
“嗯，周围已经布置好了。”
掏出兜里之前用过还没扔的针头，我熟练地在手指上扎出一个伤口，透明血液慢慢渗出，汇聚成一滴后，滴落到枯萎的叶片上。
很快，叶片颤动起来，无数纤维断裂，分解，变成大量的红色丝状物，挣扎着向我脚边靠近。那些丝状物，立即让我回忆起了一个不太好的事件，我捂住伤口，赶忙往后退去。
旁边的稳定锚也已变成紫光，那些丝状物跳动了十几秒，移动了不到半米，不知是受稳定锚的压制，还是血液已经被消耗光，它们再次失去了活性。
“0307，已经足够了，卫星观测到了奇怪的现象，那应该才是根本原因。”在我疑惑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好久没见的3004，直接发话了。
出门之后，研究员立马将平板递了过来。画面中，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大范围的红色区域。从比例尺上分析，整个红色区域有几十公里的长宽，再大的鲸鱼也没那么多血，至于赤潮，也不该这样出现在大洋中央。
结合刚刚发生的事，那片红色，应该是一种大型异常生物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