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门，嬷嬷就从床上翻出一个小包，一层又一层的剥开包裹，才露出一块芝麻桃酥，笑呵的递给她。
秦招月愣了一下，因为嬷嬷的反应很自然，就好像专门把她叫进来，是为了偷偷给她塞好吃的。
这样长辈式的关怀她自长大后就很少会遇到了，尤其她与这位嬷嬷并不太熟，突然被关怀让她有些诧异。
但她一向是不驳人好意的，在嬷嬷慈祥的笑容中她接过了桃酥。
嬷嬷见她收下了，模样还挺乖，心里更是泛起一阵疼爱。
她是有儿有女的人，只是命运不济，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老无所依才到了丹霞门。
她初见秦招月时，就觉得她年纪太小了，还是爱踏青放纸鸢，四处游玩的年纪，该忧愁的无非是与好友小吵了一架，不知该如何和好之类的事，怎么能来替她们这么多人承担存活的苦。
秦招月是不知道因为她外表与传闻的不符合，丹霞门内部还起过争执的事。
她被嬷嬷拉到床边坐下，再被塞了一碗水，嬷嬷说话时口音浓重，她只能半蒙半猜的听。
嬷嬷先是问了她年纪，父母，又问了家里人知不知道她跑这么远到这里来。
秦招月照例半真半假的胡编乱造，说自己家中无人，自幼便与同龄人相依为命，互相依靠，直到长大后各奔东西，独立生活。
几句话把嬷嬷说得眼眶湿润，看她的眼神愈发怜爱，一句家中无人就够她体会到无数没有父母照应的辛酸了。
秦招月在嬷嬷心疼的眼神下挠了挠脸，被盯得好像她是一只流浪的小猫。
这样的目光让秦招月的厚脸皮有点顶不住，她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个人设尘封了，无父无母这一套不行，她心虚。
满腔爱怜无处释放，嬷嬷只得热情的招呼她尝尝桃酥，又一层一层的翻被褥床垫，找自己之前存放起来的吃食。
秦招月连忙拦她，又大口咬了桃酥几口，示意自己有桃酥就可以了。
嬷嬷也是翻不出什么东西了，便顺着她坐下了，慈爱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问她好吃吗？
桃酥放了大概有段时间了，不那么酥脆了，一口下去只觉松绵稀碎，满腔的猪油味。
这块饼和那些果子一样，吃得她有点沉默。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朝嬷嬷笑了笑。
于是嬷嬷也笑了，问她最近是不是夜里都在替她们守夜。
得到秦招月的回答后，嬷嬷便劝道：“没有千日防贼的，夜里还是该好好睡觉的。”
她是出于好意，但秦招月守夜也是好意，不为别的，她只是希望自己能为她们做点什么而已。
“我在这一日，就帮你们守一日吧。”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补充道：“大家都担惊受怕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吗，起码我在的时候，希望大家能睡好点。”
嬷嬷呵呵笑出了声，眼神愈显柔和。
“妮儿，等你再大点就晓得这些不是重要的事了。”
“我们活到了这个岁数，什么都看开了，睡一觉能换个安生，已是划算了。”
浓厚的口音也遮盖不住她话语里的豁达。
作为没有反抗能力的弱者，她们却还能存活这么久，足以证明她们是另有本事的。
或许令某些人不齿，引来谩骂和攻击，但正如她所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
贞洁对于无法保护自己的她们来说根本就是伪命题。
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她们为自己感到痛苦的是意愿被违背，而并非贞洁的失去。
嬷嬷担心秦招月不明白这个道理，怕她在得知她们并不看重所谓贞操后感到自己的付出被辜负，也不想她为了她们不看重的东西夜夜值守熬坏了身体。
秦招月把嬷嬷的话反复想了好多遍，才领悟到她的意思。
她忽而绽开了笑，觉得自己心头有一块石头落了下去。
这些女人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坚韧。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封闭到可怕，允许女人在一定程度上享有自由，能够读书习武、孤身上街，改嫁二婚。
但贞洁观念依旧深入人心。
在裙及脚踝，衣不露臂的世界里，经历无数风雨只有脱掉枷锁才能活下去的她们，已然算是勇者了。
“我明白了，但没有关系，我本来也只是希望大家可以睡个好觉。”
能够不被敲窗破门声惊醒的好觉。
秦招月又为她们守了几个夜，那些贼人大概知道丹霞门如今有人罩着，一直不曾出现。
后来她就不守了，让琳琅负责望风，双晴负责行动，从别人家薅了好几撮狗毛。
那段时日县里村里好多条狗莫名斑秃，引得人心惶惶。
还是有一次双晴下嘴重了，狗疼得嗷嗷叫，把主人给惊动了，跑出来一看就见一只大鸟狼狈飞走的背影，这才破了案。
原来不是什么灵异传说，而是一只大鸟要狗毛做窝。
继狗子斑秃后，县里村里很快又有了另一件新鲜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两个回收废品的，天天走街串巷的喊着“收旧物件、破物件、烂物件……”
破碗换一个玻璃球，破罐换两个。
这通买卖还吸引到了不少好奇的人，纷纷拿了自家不要的东西来换。
而此时聪明的朋友已经猜到了。
没错，秦招月又要开始合成了。
要问她为什么不卖玻璃珠子，而选择跟人以物换物，那是因为她卖过了，卖到当地的当铺已经不收了。
当铺赚钱靠的是吃差价，这个地方对玻璃珠子的需求已经被她一己之力填满了，当铺囤积的玻璃珠都要卖不出去了，没有赚头了，自然不会再收她的珠子。
秦招月想了想，觉得玻璃珠子用地上随便捡的石头都能合成出来，能卖钱自然是好，卖不出去她也不亏。
而且她要钱是为了买东西合成，那干脆用玻璃珠子跟人换东西不就好了吗，还省了一个流程。
想通之后的秦招月就带着琳琅开始了废品回收之路。
吆喝了几天后，他们就换到了一大把破烂玩意，什么旧荷包、断木梳之类的。
秦招月也不挑剔，扔到格子里就和狗毛一块合成。
唯一麻烦的点就是她把合成格子当储物袋用，格子里塞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她需要避人耳目找个隐蔽角落把东西放出来一下，启动合成了再把东西放回去。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也没办法，系统不智能啊。
秦招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