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地看了沈祯片刻，顾靖渊说：“我还没想好。”
“那好吧，等你想好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再谈。”沈祯淡漠地说着，又问：“明日可有时间？”
这是约定去沈府的时间了。
还是很公事公办的口气。
他们之间相处的氛围变得太快，沈祯变得太冷，他即便是与她接触过多次，到现在都还无法适应，不好接受。
顾靖渊的目光落在沈祯的脸上，不曾移开半寸，眸光也越发幽沉。
半晌后，顾靖渊忽然笑了：“有没有时间，看你如何表现。”
沈祯眸光微动。
她如何没听出顾靖渊语气的转变。
从进门到现在，顾靖渊的态度都是很好的，但此时这句话说出来，显然带着几分恶意和怒火。
就如同往日他吓唬她，调戏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表现？
表现什么呢？
沈祯再清楚不过。
而如今，她除了展颜没什么在乎的，那些以前让她羞愤之事，与现在的她来说，什么都不算。
她站起身走到顾靖渊的身侧，几乎是毫不犹豫，动作连片刻停顿迟疑都没有，便旋身坐在了顾靖渊的腿上。
顾靖渊额角经络一跳，也是下意识地抬手将她怀抱。
沈祯抬手拆了发带，乌黑青丝瀑布一样垂落而下，盖在顾靖渊揽着她的手臂之上。
幽香浮动间，沈祯倾身上前，可就在她亲上顾靖渊的脸之前，身体被抵住了，无法靠近——
顾靖渊用了自己的折扇，抵住沈祯的肩头，让她和自己保持住了一定的距离。
“怎么？”沈祯问的淡漠，问的冷静，没有一点女子娇腻遐迩之意。
顾靖渊眉心紧拧，一张脸上再没了笑容，眼底也浮动着阴沉之色，“你在做什么？你把你自己当什么？”
“这不是你喜欢的吗？”沈祯抬手覆上顾靖渊握着折扇的手，轻轻往下按，笑道：“你是忘了吗？”
京中再次相逢是宫宴，他带她到假山石林之中纠缠不放，要她亲他才罢手。
猎场中她掉落捕猎陷阱，他站在一边看热闹，要她求他才能相救，救了她又不送她回猎宫，吓唬她，戏耍她。
前世她要嫁去东宫前的一个夜里，他潜入她闺房之中，不顾她意愿强吻她。
更在后来她为救沈瑶将自己也搭给他的时候，说她是个残花败柳……
那早已被她压在心底，无数的碎片记忆，好像一下子被打开了什么闸门，全部涌了上来。
沈祯冷漠的眼底浮起几分难以忽视的憎恨之色，她的身子却又贴近顾靖渊，甚至敢捏着顾靖渊的手，往自己的身前落。
她笑的很灿烂，“那这样呢？”
顾靖渊脸色极其难看。
他是个男人，力量当然比沈祯大的多，他稍稍抗拒，沈祯自然不能牵着他的手胡乱地摆放。
可沈祯冷静之中带着憎恨的眼神，以及那淡漠到可怕，甚至是有些癫狂的姿态，却叫顾靖渊无比心惊。
她竟这么恨他！
他从不想伤她，怎么让她这样恨！
他心惊地扣住沈祯的手，与沈祯四目相对，只觉指尖有些濡湿，低头一看，却是有血珠掉了出来。
她指尖的伤口被他捏的裂开了。
顾靖渊陡然回神。
只是轻轻一带，他便将坐在他怀中的沈祯放到了坐榻之上，他起身到桌案前去，回来时手中拿了青瓷药瓶。
“明日我来接你。”他将药瓶放在沈祯身边的小方桌上，转身走了几步后，顾靖渊又停住脚步。
“匕首并不适合你，你很难练出防身的效果。”
“还有，我对你……从无任何轻贱之心，如果——”
“谢谢。”沈祯忽然出声打断，声音冷漠如故：“明日，要带着孩子，我会等着，请殿下做些准备。”
顾靖渊知道她是不想听了，再不多说，“嗯”了一声离开了。
到了院内，顾靖渊招呼谢宁。
来时不走寻常路，走的时候却是被景林从正门送了出去。
谢宁跟在顾靖渊身后，不用多看就知道殿下的心情非常之糟糕，想问又不敢问。
一路回到承安王府，顾靖渊吩咐管家：“准备厚礼。”
管家茫然道：“这、是为何处准备，做什么的厚礼？还请殿下明示。”
“为沈首辅。”
顾靖渊快速说道：“本王拜见岳丈的厚礼，你看着准备。”
管事一凛，自然知道这分量，连忙点头：“小人明白。”
顾靖渊一路回了醉月轩，遣退谢宁和其余闲杂人等，一人坐到了桌边。
先前他看过的几封信还摆在桌上。
他离开时，对和沈祯会面颇有几分期待，如今却心情非常地糟糕，还有些难以置信之感。
为什么他和沈祯会搞成这样？
他对沈祯从无任何轻贱之心，可现在沈祯的态度是，他做了所有的轻贱之事。
顾靖渊皱紧眉头回忆着，这三年里和沈祯的每一次接触，又忆起当年她失忆在淮阳道的事情。
是，他一开始捡到沈祯并没有很喜欢，避之唯恐不及过。
那是因为她失忆只有孩子的心智。
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喜欢孩子吗？
他反正无法接受。
也是在后来相处过程中，沈祯逐渐恢复，他照看着照看着，习以为常之后，那姑娘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心……
且当初在淮阳道他们二人已经很亲昵。
她平日最喜欢黏在他身边，睡午觉都抱着他的手臂要他陪着，病着的时候更黏人，要他喂她吃饭喝药。
进出都要他抱来抱去。
那时候连四哥看他的眼神都很嫌弃，说他多了个挂件，还是卸不掉的那种。
而他不但不生气，还觉得挺愉悦，时常用挂件和四哥开玩笑。
他带她去河边玩。
她瞧见有个渔家女亲了少年郎，惹来其他人兴奋的吆喝，便很是好奇地问他那是在做什么。
他告诉她，那是因为喜欢。
而后她便毫不犹豫地亲了他的脸，又在他怔住的时候亲了他的唇，亲了好多好多次。
她说她喜欢他，只喜欢他。
后来她便时常亲他。
她沐浴之后也缠粘他，让他差点把持不住，又在关键时刻勉强自控。
可是那么喜欢他的沈祯，在恢复记忆之后变了个人一样，冷言冷语地和他划清界限，狠心抛弃他。
回到京城之后，更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那样的沈祯那么刺眼。
让他无法冷静，无法保持风度，他气愤之下便吓唬了她几次。
可看她吓得脸色发白，气都不敢喘的样子，他又心软。
之后，至多是让她亲亲他，抱抱他，或者说点软和话求他一二，或是叫她帮自己做点小东西。
怎么就成了现在这般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