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这姿势，这手势，跳进黄海也洗不净说不清。
杏仁小脸儿又熟了几成，妥妥儿的红烧猪头。
“不是，我……”云萱草又怂又勇，“倏”地将手抽回来，身姿坐到板直，口气严肃认真，“我没有！”
男人意味不明睨了一眼，“哦”了一声，再无下文。但那表情吧，就，言之难尽。
“咳咳，咳……砰”急促的咳嗽声，重物倒地声，云萱草与宋九之间诡异的尴尬刹那破开。
嘈杂的十七号硬座车厢里或低头看手机、或闭眼养神、或小声交谈的旅客立时四下张望。
“快，快，有人昏倒了！”惊恐尖叫声，火车行驶轰鸣声，旅客纷纷退后生怕沾边儿的混乱声，同时炸响。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几乎是第一时间，云萱草秒速冲向出事处。所幸是，这年月但逢有人尤其是老人倒地，四周立时能空出大片地儿。
老奶奶七十来岁，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胸口急剧起伏。
云萱草立即蹲身，迅速搭脉，检查呼吸等。
显然是喘憋性支气管炎发作！
通气血流比例失调，气体无法正常呼出而滞留在肺内，极有可能引起严重的低氧血症和高碳酸血症。再这么下去，长期的缺氧会导致心脏供血不足，从而诱发心律失常、房颤或室颤，后果不堪设想。
“哎哟，你这小姑娘不知轻重，千万不要乱动啊。小心家属赖上你，这辈子都得赔进去！”旁边有好心的大姐，小小声的提醒。
也有旅客帮忙找家属，找来找去，却从周遭旅客口中得知，这老奶奶是独自出行的，根本没有人陪同。
情况紧急，云萱草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摸出绣黑色大鸟的针包，抽出不同型号七根银针，选择足三里、天突、膻中等各处大穴针刺急救。
“额滴个天老爷，这谁家小姑娘没看好跑出来了！这也忒胆大了，会出人命的知不知道！”有个秃顶中年人挤过来，一眼瞧见云萱草的取穴、针刺手法，顿时大声嚷嚷起来，“这是跟什么野路子医生学的三脚猫？什么穴都敢下手啊？天突、膻中，这可都是要命大穴，能随便刺吗？资深老医生也得要掂量了再掂量。你这么点个小姑娘，咋就敢随随便便胡乱就扎！”
云萱草头都不抬，继续抢救。
中年秃顶男的专业指导没得到重视，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跟周围旅客抱怨，“哎，你们说说，如今这年轻人还真是不知深浅！”
一转头，见云萱草又开始新一轮施针，顿时惊吓到，“哎哟，你还敢用毫针取穴！哎，你这小姑娘，春风不入驴耳，愚人不听人劝，你咋这么犟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知不知道……哎哟天爷，这种要命大穴你居然敢用提插法？”
低头一瞅时间，顿时更急了，“唉唉，你怎么留针这么长时间，会出人命的！”
听秃顶男说的头头是道，还一脸要出人命的惊慌模样。
周围远远避开的旅客慢慢聚拢来。有忙着拍小视频赚流量的，有好心帮忙找乘警联系医务室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架秧子的，“人家显摆自己医术呗，说不定就是团队跟拍，要是一炮走红就真真儿发达了！你们瞧瞧，人家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就靠这张脸，就那么一出镜，分分钟几十几百个嘉年华到手，妥妥儿……”
在场诸人“唰”一下，目光齐齐聚焦云萱草脸上，额滴个乖乖，瞧那小模样，艳身丽色，妥妥儿的祸国妖姬啊，红遍天下演九尾狐的那谁谁，跟这位相比也差点意思了。
“我就说嘛，甭说这么大点的小姑娘，就是正规医院的资深大夫，遇着这种倒地上的老奶奶，怕也得绕道走。哪敢上来任事不问就给搭脉瞧病的？原来是跟拍啊……”有人一脸了悟。
却也有人叹息惋惜，“可惜了的，我还以为真的出来一个敢扶倒地老奶奶的！还想着万一要是被家属讹上，咱们站出来给做个证也算是尽点良心。唉，也免得这风气被带更坏。谁家还没个老人了。万一咱做子女的一个没看顾到，老人昏倒在外头了，结果谁见了都绕着走。不说咱这做子女的会心疼死，倒地上等死的老人得有多惨啊！”
也有略懂些门道的持反对意见，“你们看，这小姑娘手法娴熟，每一针都极致精准！”
“哎呀，你们快看，小姑娘这银针手法厉害啊，针尾颤动，居然是失传的蜂鸟针！”
“哇，奶奶喘的没那么厉害了，脸色也缓和多了，是不是要醒了？”
“厉害呀，这小姑娘谁家的，年纪轻轻，医术真正了得！这怕是什么隐世神医的亲传弟子吧？我二大爷家的娃上的中医名校，这都第五年了，根本不敢扎针！”
有同路的调笑道，“你小子，你当这是拍传奇大片呢？怎么隐世神医也出来了。”
一众旅客顿时笑了，氛围松快了不少。
秃顶男见不少旅客指着他小声议论，一看那表情就知不是啥好话。顿时更气云萱草的不识好恶，“我说你这小姑娘，是属驴子的吧，犟板筋一个。你倒是显摆痛快了，可万一治死了人，你坑的就是你全家。你爸妈的一辈子也要跟着被你搭进去！”
“别吵！”云萱草抬头睨了一眼，继续低头忙活。爸妈之类的，她最不乐意有人轻慢提。
那眼神，那是什么眼神啊？跟安抚村头二傻子似的！秃顶男自信又自负的小心灵遭受了一万点暴击，顿时把坐绿皮火车以来满腔子不顺跟郁气全冲着云萱草招呼，“你父母没教过你吗？在外头，少逞强！小小年纪，凭白背上条人命你就开心了？不识好歹的东西！”
“咳，咳……”随着浅浅的两声咳嗽，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云萱草却并没有立即停下手中动作。
她轻轻按压老人胸口，帮着排出肺部痰液。随着咳嗽声越来越轻弱，老人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顺畅。
老奶奶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云萱草的眼神满是感激。
“奶奶，放心，您已经没事儿了！”萱草忙笑着安慰。跑回座位找了几剂穴位敷贴来，塞进奶奶手里，仔仔细细说清楚用法。见老人都记住了，这才起身。
云萱草抬头看向众人，在或崇拜或惊讶或迷惑的各种复杂目光注视下，深深鞠了个躬，剪水凤瞳隐隐生泪光，“谢谢各位为我见证！就算是救人失败，有你们这些热心人在，我也不至于被冤枉！”
声音有些哑，有些涩，是将哭未哭的轻咽，云萱草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不知各位回家过年，是奔着谁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