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次实验观测到超量波动，并且接收到所有数据，我们终于成功了！”
人类星际共同联邦的一艘科研星舰内传来一阵欢呼声，这项时间跨度接近两百年的研究终于有了开花结果的一天。
提出超量理论的秦明教授更是从一名壮年的科研人员熬成了垂暮老者，就好像他们观测对象3625号星系当中最大的那颗恒星那般，收敛着一切的光与热走在了生命的尽头。
作为实验的主导者，秦明教授反而没有同其他人一般开怀雀跃，那已经老迈而混浊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虚拟投屏上的那颗即将发生剧变的恒星。
其身边另一名差不多年纪并且同样年迈模样的张辉教授似有感而发道:“老秦啊，我复盘了一万次，无论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过超量理论居然会和黑洞形成有所关联，而且你是如何在数千光年之外的距离就确定这颗恒星恰好走在了生命的尽头的呢？”
星舰当中其余高级称谓的实验人员心中也同样好奇，目光都望向了秦明。
若不是秦明以实验发起人以及星舰最高领导者的身份力排众议来到这片星系，只怕下一个两百年他们也没办法完善超量理论。
秦明略显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不在身旁根本听不清。
“天地玄黄，宇宙鸿荒……无量即终，超量即始，”
张教授满脸疑惑道:“这说的是什么？”
另一位教授立刻回答道:“前面似乎是千字文，后面这一段倒是第一次听说。”
秦明混浊的眼眸忽然闪过精光，抬头望向张教授:“老张，你我在一起共事多久了？”
“没头没脑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在秦明的注视之下张教授神色莫名有些不自然起来。
秦明长叹一声，随后自顾自地说道:“从地球上的科研院那次初见面算起，有两百六十七年了吧，那时候我们谁能想到现在的人类居然能活将近三百年呢。”
“是啊。”张教授脸色一肃，立刻正色说道:“来自太阳的危机让我们被迫放弃了地球。
流浪星际虽然让人类随时有灭族的风险，但我认为这种危机反而成为了我们全人类进步的动力，没有了地球上国家与国家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使命反而让我们飞速发展，生物科技的飞跃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与这么点进步相比，我们的实验才是真正能够决定人类命运的。
如今已经观测到超量波动，只要我们收集好实验数据，然后回到联盟集合全人类的力量，将超量理论彻底完善之后，那么人类就能成为星际中的强族，再找到一个比地球更完美的家园也不在话下。
此时此刻，这种未来就掌握在你我的手中。
我们正站在人类历史的拐点，秦教授你难道一点都不激动吗！”
张教授说的抑扬顿挫，激动的话语声恨不得让全星舰的人都能听到。
唯有秦明仿佛没听见一般，从始至终脸上表情都没有变过。
秦明的冷淡与星舰上其他人的欢喜形成了鲜明的冲突，尴尬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张教授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还是低声说道:“秦教授不说些什么吗，大家伙都还等着呢。”
秦明抬眸扫视星舰上的人，以前专注科研不曾在意，现在发现除了身旁这几个老伙计是从地球出来的，其余的新面孔基本上都是新人类————也就是人类流浪星空之后出生的。
想了想后秦明开启了全舰通讯，不论身处在星舰上的哪一个角落都能看见并听到他的声音。
“我秦明，地球纪元1974年出生，一生见过和平的繁荣，也见过混乱的罪恶，逃离地球有过无力感，流浪星空时也曾茫然过。
我不奢求你们这些星空中出生的孩子们懂的什么是家园情节故土难归，毕竟人联教材上关于地球的描写已经越来越少。
但有一点我希望你们明白，那就是我们人类的命运必须掌握在我们人类自己手中，而不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怪物手中！”
“秦明！”
张教授直呼其名讳，脸上再也没有半分恭敬的模样。
此刻全舰通讯保持，因此所有人听到看到了这一幕。
秦明此刻转过身第一次正视着张教授说道:“我记忆中的老张，是一个博学多才且过目不忘的人，那是一个张口就能背诵圆周率后万位的家伙，这种记忆力我都自愧不如，但你却连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千字文都不知道，所以你根本不是老张！
我早就该猜到了，为什么当初火星遗迹的新闻出来后太阳立刻出现了异变，为什么一入太空后我们人类的科技进度会产生如此巨大的提升，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外星文明在搞鬼。
他说的没错，它们就是要奴隶并且圈养我们人类！”
张教授脸色黑沉如阴云，冰冷的看着秦明，随后从身上拿出了身份信息卡，直接插进控制台上，整个星舰立刻闪烁红色警报声。
“请注意，最高控制权限正在更改！”
“请注意，最高控制权限正在更改！”
舰桥上其余几名教授尚未能完全理解秦明话语中的含义，但张教授的行为却实打实的看明白了————这是在夺权！
一舰船的人孤立在星际之外，舰船内部上下级的稳态关乎所有人。
所以立刻有人忍不住呵道:“老张，你这是干什么，夺权乃是重罪，还有你为何能更改星舰权限，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教授则是厉声回道:“我除了是实验人员之外，还是人联最高层委任的监管者，专门负责监察实验星舰！”
“不管怎么说，老秦是本次实验的主持者，更是星舰的最高指挥官，你就算是监管者，也不该随意夺权，要是造成人心涣散，影响到实验进度这个责任你能承担吗？”
纵使张教授的厉声厉色，但依旧还是有人站出来替秦明说话。
张教授立刻反驳道:“我身为监管者，认为秦明教授在高强度工作下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问题，应立即回人联总部接受精神检查以及治疗，你们其余人对我有任何意见都可以向人联高层投诉。
但现在最好给我原地待着，别有任何多余举动，要是不小心受伤了可别怪我不念同事之情！”
张教授威胁的话语让其余一众教授内心凛然，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既然能夺了秦明的操控权，那也就意味着掌控了星舰内部的安保系统，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控制住所有人。
于是张教授目光所及之处再也没有人敢与之对视，其余人也是接受了形势比人强的现实，不得不忍气吞声。
感觉自己已经掌握局面的张教授发出嘲讽的笑声，随后通过通讯系统对全舰发出指令。
“这里是指挥中心，很遗憾的宣布一条消息，秦明秦教授因实验成功太过兴奋导致精神状态异常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经过决议，接下来的时间内将由我张辉接替秦明职位担任临时最高指挥的位置，同时宣布两项决议:
1，由于超量实验事关重大，因此所有实验数据都需要保存至星脑加密库，任何人手中不得私自留存实验数据。
2，星舰将立刻返航，全频道通信保持静默，同时所有人身份卡以及通信都会锁定，并且不允许以任何方式联系外界！
以上两条决议最终解释权在我张辉手中，若有不从者将直接按照背叛人联罪顶格处理！”
此刻星舰上的警报声已经解除，意味着权限已经更改完毕。
拥有最高权限的张辉认为一切都已经在他掌控当中，冷眼扫过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教授。
他将目光再次锁定在了秦明身上，是劝说也是警告道:“不知道秦教授现在冷静下来没有？其实人联高层还是十分看重秦教授的。
只要超量理论能够完善，超量引擎，超量武器都不在话下。
若是能以超量波引动元宇宙能量，别说再造一个地球，就是再造一个太阳系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我劝秦教授还是放下个人过去，展望更美好的人类未来吧！”
“哈哈哈哈哈……”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秦明忽然发出了一阵癫狂的笑声，笑完后他指着张辉说道:“一个连人类都不是的东西，居然在这里和我讨论人类美好的未来。”
张辉的脸色一瞬间砸了下来，随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智脑！把他们全部给我控制住！”
其余老教授皆是一惊，呼然而他们担惊受怕了许久之后才发现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所以我说你并非真正的张辉，因为真正的张辉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我最初研究的是什么！”
秦明挺直了年迈的身体，这时他的语气一如年少那般意气风发。
“人联第一台真正量子超算就是我带队才制造出来的，第一代人工智脑的底层代码用的是我谱写的逻辑，虽然如今人联智脑已经更新到了第七代，但终究没脱离我的框架，所以你想从我手中夺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小五。”
秦明轻吐二字立刻得到了智脑的回应。
“舰长有何指令。”
“控制住张辉教授，同时注射pc101号试剂，然后送去生物检测，检查基因链以及脑神经区是否有异常！”
话音刚落，守卫机器人就已经出现在了舰桥之上，同时一束光线直接笼罩住了张辉让他动弹不得。
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时，张辉脑袋突然爆炸开来，碎肉散落一地但却不见半点血液！
断裂的脖颈处有黑墨一般浓雾在散出。
这诡异的场景让一众老教授张大了嘴巴，片刻直呼他们似乎在这黑色的雾气中看到了什么让人惊惧的东西，同时嘴里惊声高呼。
“真的是外星虫子！”
“宇宙中真的有独眼巨人！”
“外星人是天使！？”
“哪里来的触手怪！”
秦明听着众人的惊呼，目光凝重仔细望向黑雾当中，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从其中看出任何形状的生物。
而且那黑雾连约束光线都压制不住，守卫机器人被其穿透后直接失去了行动能力，尤其是当其中一个老教授被雾气笼罩之后，那些黑雾疯狂的钻进老教授的五官当中，直到那名教授瞳孔完全泛黑后，属于张辉的声音居然从其嘴中响起。
“既然被你们看见了，那就都给我去死吧！”
黑雾从这名老教授嘴中喷涌而出，这次所有被雾气笼罩的人瞬间化成了一滩黑水。
秦明看着同僚们一个接着一个逝去，而他暂时没有被攻击到的原因也很明显，那就是“张辉”想要控制住他的身体，然猴用秦明的身份继续混迹在人联。
这次星舰上大概除了他“秦明”以外没有任何人能活的下来，想到这秦明下定了决心。
他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黑色宝石项链，那是秦明与妻子的定情信物，同时里面也储存着他下一个绝密项目“超量智脑”，因为他早就知道超量理论必定是正确的，但却没机会再完成了。
“小五！锁定3625恒星中心，100%功率前进！”
星舰蓦然震动，随后化为一道流光向着那颗走在生命尽头的恒星驶去。
被“张辉”控制的老教授惊呆了，冲着秦明吼道:“你疯了，3625已经是半黑洞状态了，被引力捕捉谁都逃不了，你难道不在乎这一舰船人的性命吗！”
秦明抬起眼眸淡淡的看了一眼，没有回话只是冷哼了一声，并且脸上的讥讽毫不掩饰。
“张辉”要疯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愤怒至极的他直接出手，就算要完他也要先杀了秦明泄愤！
就在这时那3625恒星忽然间光芒四射，纯净的超量引力波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所有的一切包括高速移动的星舰在内这一刻全部被定格住，时间空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秦明与“张辉”以及整个舰船上的人像是地球时代的定格动画一般，只是这定格动画慢慢变淡变暗，最终动画被拉上了帷幕，再没有人能看到下一帧播放的画面。
而在这个万物冻结的瞬间秦明居然还能传出最后的心声:“惜弱，儿子，这一生我对不起你们，若有来世我必不再辜负你们！”
万物归寂，连光在这一刻都失去了颜色。
这是终结……
…………
星区，紫薇星系，蓝星球华夏国的一所医院。
某个单人vip病房内躺着昏迷了一年半的植物人脖子上挂着的黑色宝石项链忽然闪烁亮光并散发着世界上所有仪器都检测不出来的波动。
在这能量波动之下这位名为秦衡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同时瞳孔中数不清的神秘符号一闪而过敛入其中，最后他眼神慢慢恢复清明。
“地球？人联？秦明？超量理论？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