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还是比等到知道已经回不去了再来后悔要好得多。
「……夏可笨蛋。前不久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我的胸口撒娇，不知不觉间却变得这么可爱。」
「你的说法……好吧，晚点大概又会让你看到难堪的模样，所以想至少趁着现在耍帅比较好。」
刚才收到妈妈的讯息：『差不多要到会场了。』应该不用多久爸爸也会有联络。
「沈念，你先回去。我得去跟会长说一声要暂时离开。」
「夏可……你一个人不要紧吗？」
「嗯。沈念跟他们和好再过来就可以了。」
「知道了。那么晚点见。」
我与沈念再度好好感受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之后，分别走往不同的方向。
对我来说最后一次的任性即将开始。
时间是下午六点整。艾芳芳学姐作为这个活动的代表，在台上确定学生们差不多聚集到各桌之后便开始致词。
从感谢来宾参加派对开始，接着是慰劳为了迎接从一月起正式开始的应考季而努力冲刺的三年级生，之后是简单说明流程与注意事项。
为了避免致词太久破坏参加者的兴致，因此说得十分简短。有这么多人还有外校学生在场，真亏他可以一点都不紧张地完成任务。
「──那么各位，干杯！」
在艾芳芳学姐的带领下，会场笼罩在欢欣的气氛里。
在此同时，我悄悄走到艾芳芳学姐所在的舞台。
从舞台上看往沈念他们的方向。第一高中的桌子位在从我的视点看过去中央偏右──多亏戴着圣诞帽，立刻就能找到沈念和陆呈远同学。
张海洋同学、陈焕福同学两人与沈念之间，是露出灿烂笑容的陆呈远同学，看样子应该谈得挺顺利的。
那才是那四个人本来该有的样子，所以能久违共度一段时间，想必他们都很开心。
确定沈念那边很顺利之后，走向致词完毕的艾芳芳学姐。
「学姐，辛苦了。你的致词非常棒。」
「是吗？谢谢。只是话说回来，派对才刚开始，还不是感到累的时候……该不会找我有事吧？」
「是的。虽然才刚开始实在过意不去，但是我想暂时离开。」
「没关系。我会去帮忙处理尚未到场的人报到，接下来的一小时左右没有什么事要忙，只要在那之前回来找我就没问题。」
「谢谢学姐。」
有这么多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也可以放心地耍任性了。
我把工作人员的臂章交给艾芳芳学姐，比沈念早一步走出会场。
市民活动中心的玄关前方种着一棵大树……那里就是我和家人约好的地方。
「夏可，这边。」
「妈妈。」
妈妈看见我从会场里走出来，于是朝着我挥手。他可能刚赶过来，呼吸还有些喘。
「夏可，你溜出来真的没关系吗？派对明明才刚开始。」
「嗯。我有取得负责人的同意了。我才要对不起让妈妈特地过来一趟。」
「没事的，而且我现在没在上班，这点空还是有……那么找我过来这里，说要讨论重要的事是什么？」
「嗯，我打算接下来开始谈，不过妈妈再等一下……另一个人也差不多快联络了。」
「嗯？另一个人……？」
「啊，有联络了，我离开一下。」
我拿起在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按下通话钮。
荧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王可然」──这是今天中午我跟王小姐正式交换的电话号码。
『你好，夏可同学。我依照约定腾出时间了。』
「非常谢谢你。话说我爸爸呢？」
『当然也一起……我直接带他过去吗？』
「麻烦你了。」
我挂掉电话看往入口的方向，发现一如往常穿着西装的两人。
身旁的妈妈沿着我的视线看去，这个瞬间似乎就猜到我要说些什么。
「谢谢你过来，爸爸。还有抱歉我说了谎。」
「夏可，还有……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装饰着圣诞灯饰的树木旁边，久违地聚集了夏可家的三个人……不，我和妈妈一起生活，和爸爸也有定期见面，所以说得正确一点，应该是「爸爸和妈妈」久违了。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了。」
两人只各说了一句话便撇开视线，沉默不语。即使会定期讲电话，不过这还是他们在离婚协议书上盖章之后第一次见面，所以多少还是会尴尬。
「爸爸，妈妈，你们不说些什么吗？我们一家人这么久没见面，你们就没有什么话想对对方说的吗？」
「就算你这么说……莫非你就是王小姐？」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幸会，这位太太，我姓王。」
「我是李琳。还有我已经不是夏太太了，这个人随便你怎么处置。」
「……不，我没有那种资格。」
「是吗……惹哭女人这点还是老样子呢。」
妈妈看到王小姐的反应，静静瞪视爸爸。他脸上的表情和我在前年与去年看见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不会懂的。」
「你看，又是这样。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扯开话题，逃避……来啊，要是生气的话，要是有话想说就试着反驳啊。」
「如果你想谩骂的话，那也随便你……夏可，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我很忙的，要先回去──」
「──不，请等一下，夏先生。」
爸爸像是前几天的面会日那样转身就要离开，但是王小姐立刻伸手过去。
「……放开我，王。还有在这里要叫我部长。」
「不，我不放，也不叫。」
「王！」
「您又打算这样逃避女儿……逃避夏可同学吗？明明寂寞得不得了。」
「……！」
听到这句话，爸爸停下打算挥开王小姐的动作。
「夏先生，我拜托你，请你好好倾听夏可同学说话……就算要逃避，听了以后再逃避应该也不迟。」
「原来如此，快到中午时你说的『有急事』就是这件事吗？说谎跷班……之后你可要作好心理准备。」
「没有问题。因为我和夏先生不一样，我已经作好心理准备。」
「唔！你，这是……」
王小姐从套装的内侧口袋取出写有「辞职信」，已经十分足以表示他的决心。
王小姐也是个很有胆识的人。
「……只有十分钟。」
「谢谢您……来吧，夏可同学。」
「好。」
我在心中对为我安排这个场合的王小姐道谢，站到爸爸与妈妈之间。
「爸爸，妈妈，可以牵你们的手吗？不对，我就是要牵。」
「咦？」
「啊、啊啊……」
我不理会不知所措的双亲，右手牵起爸爸的手，接着用左手牵起妈妈的手。
明明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爸爸与妈妈手上的温暖，然而这些回忆只存在于相册当中，在记忆里已经几乎荡然无存。
爸爸的手温暖了我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妈妈的手则像是我爱用的暖暖包那样有着可靠的温度。
双亲的手，两边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爸爸，妈妈，我想拜托你们和好。」
就是这样，我说出已经不可能实现的任性要求。
「不要再吵架了，我们回到过去那样嘛。我不要只跟着一个人。我们像以前那样三个人住在一起生活嘛。」
「……夏可，你。」
「夏可……」
我加重握手的力道继续说道：
「我会更努力的。不管是课业还是运动，虽然现在朋友还不是那么多，可是往后我也会好好和别人来往……所以。」
因为他们两个人更难受，更辛苦。
离婚的时候我虽然还是小孩子，却也在思考，也在痛苦，现在的我就那些压抑的情绪随着泪水一起发泄出来。
「我想和你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只有爸爸，或是只有妈妈。除非同时有爸爸和妈妈，不然我就不要……绝对不要。」
我很明白。明白事到如今才说这种任性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要看着他们为难的表情就能知道，我们早已过了可以这么解决的阶段。
可是要是不好好说出口，我就会一直走不出这件事。
在开心时的回忆里，独自一人时间停在原处的自己。
为了让这样的情形变成过去，未来能够和沈念，以及和这样的我好好相处的人们一起共创新的回忆。
为了踏出这一步。
就在这时，沈念正好来到我身边。
「夏可！抱歉，我晚了一点！」
「沈念……不会的，没事。我正好说完。你呢？」
「我告诉他们下次敢再骗我，我就揍人了。」
「这样啊。」
能让事情有个好的结果自然再好也不过。沈念想必可以和他们再次和睦相处吧。
如果又发生了什么事而沮丧，我也只要好好支持他就好。
「……就是这样，我要说的话就到这里结束。对不起喔，爸爸，妈妈，事到如今才跟你们说这些。」
虽然只是把已经结束的事拿回来再说一次，但是多亏有说出口，我觉得心情舒畅许多。大地伯父教导我可以这么做，我想郑重向他致谢。
「啊，爸爸。关于今天电话里说的那件事，我可以现在回答你吗？」
「不，不用了……你以后也不会回到我身边吧？」
「嗯。」
我点点头，放开握住双亲的手，转而和近在身旁的男孩子十指交握。
「爸爸，我在这里有了喜欢的男生。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孤伶伶的，连交朋友的努力都不愿意付出，他却愿意和别扭的我要好，在我难受的时候也愿意陪我。」
这个男生的名字是沈念。
是我这辈子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同时也是第一次教导我什么是恋爱的女生。
「爸爸在工作方面也有很多难受的事，这点我在不久前听王小姐说过，所以我知道。也知道爸爸有些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家人开口的难处，还是为了我和妈妈，一直独自努力……然而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想和他分开。」
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
还是有所后悔。想着如果能让时光倒流就好，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抓住沈念的手，抓住新的幸福，我不想让这些化为乌有。
「是吗……夏可终于也遇到这样的好男生了吗？」
「嗯。我觉得他真的好到我配不上。」
「……你变了，夏可。」
「嗯。只有改变一点点就是。」
如果是在三个月前，我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好吧，这大概表示我好不容易达到普通人的程度。
爸爸看到我的反应，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那么你可要好好努力，别变得像我一样。虽然也许不会再见面了，但是我会暗中祈祷你幸福。」
「谢谢……那么爸爸，工作加油。」
「嗯。既然已经留下书面证据，就得好好付钱才行。这就是大人辛苦的地方啊。」
就是这样，先前表情一直很严肃的爸爸第一次露出笑容。
对于爸爸来说，再也见不到我应该是很难受的选择，最后还是露出以前那种笑容。
我好开心。
尽管一时间差点讨厌爸爸，不过我似乎还是喜欢爸爸。
「欸，爸爸，妈妈。我最后有个请求，可以吗？」
「什么事？你已经像这样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还有什么主意吗？」
「嗯。我想用这棵树当背景，三个人一起拍照。」
活动中心里最醒目的这棵树上装饰着灯饰，再加上下个不停的雪，仿佛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作为拍照的背景再适合也不过。
在这个地方，三个人最后一起拍照，为夏可家那本只记录到一半就停住的相册补上最后一页。
这就是我与沈念一起想出来的「最后的任性」。
「夏可都这么说了……你要怎么办？」
「都离婚了，事到如今才拍全家福照片也很难为情，不过……儿子几乎不曾说过任性的要求，我们就答应他吧。」
「呵呵，也对。」
这段对话瞬间让我觉得爸爸和妈妈变回原来的「夫妻」，然而想必是我的误会。
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
正因为这样，才非得把今天变成重新出发的一天不可。
「沈念，可以麻烦你拍照吗？」
「嗯。可是我不拿手这种事，所以想拜托帮手。」
「咦？帮手？」
「对对对。喂～大家～该你们出场了～」
「咦？」
沈念朝着附近的树丛喊话，就有三个人影冒了出来。
「呼～好冷啊～可是，总算轮到我出场了吧！」
「我没跟姐姐说过就跑出来了。夏可，回去你可要陪我一起道歉。」
「……欸，我是不是很突兀啊？我真的可以待在这里吗？真的？」
来者是陆呈远同学，艾远，以及莫心怡同学三人。
原本以为只有沈念一个人，看样子他把所有人都带来了。
好吧，在这么冷的天气，让沈念一个人溜出来我也会担心，而且我也早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无所谓。
「所以呢，新奈。可以麻烦你拍照吗？你很拿手吧？」
「是我喔……我确实比别人更习惯拍照啦。不过校庆那时候就不说了，莫非我是被沈念任意使唤吗？算了，我个人也欠了委员长和委员长的爸爸人情，所以是无所谓啦。」
于是我们把各自的手机交给莫心怡同学，我站到双亲之间。
「爸爸，妈妈，最后要不要笑着拍张照？」
「……也对。」
「……是啊。虽然最后变成那样，不过整体来看还是挺开心的。」
「哈哈，什么啊……不过这样也很有妈妈的风格。」
「好的，那么三位，我要拍了……来～」
就是这样，最后的记录收在夏可家三个人各自的手机里。
无论是我、妈妈，还是爸爸，脸上都挂着仿佛回到过去的欢喜笑容。
本来以为到了这里就算是结束。就在此时，头上戴着圣诞帽的陆呈远同学活力充沛地举起手来蹦蹦跳跳。
「好好好～！接下来我也要拍～！欸，沈念，反正是顺便，我们也挤进去拍吧！」
「真不知道哪里顺便了……不过从某个角度来看，这应该也是很好的回忆吧。来吧，艾远也过去。」
「好啊。喂，机会难得，莫心怡也来吧。」
「咦？事到如今我是无所谓，可是这样要由谁来拍……啊，那边那位大姐姐，可以麻烦你吗？」
「我明白了。小事一桩。」
莫心怡同学把所有人的手机都交给王小姐后，自己也挤了进来。
这样一共有七个人。要好好把每个人都拍进去就得挤在一起，这样很累，可是也很开心，所以没问题吧。
「好的，那么我要拍了。呃，这个时候要喊什么……」
「这种时候，大姐姐爱喊什么都可以。你随意说些什么我们都会配合。」
「是吗？那么──」
一群高中生热闹的声音回荡在下雪的圣诞夜里。
如今已经把自己的心情做个了结，话虽如此，由于派对还会持续一阵子，所以我向爸妈道谢之后，和他们四人一起回到会场。
派对方面由于有艾芳芳学姐继续确实指挥大家，所以并未发生什么大麻烦，顺利进行事先安排好的每一个节目。
像是意外难得的与外校学校交流，以及准备的礼品有点豪华的宾果大赛等等，虽然都是很老套的节目，但是参加者都很起劲，所以身为幕后人员在高兴不过了。
热闹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到了晚上八点，派对宣告落幕。
「──好的，那么我们这部分的收拾工作已经结束，工作人员也可以解散了。各位同学，非常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帮忙。」
据说之后可以交给业者收拾，我们总算卸下幕后工作的任务，恢复自由。
有些学生提出「明年请务必举办」的意见，不过就近看着艾芳芳学姐四处奔走，就会觉得下次不要当工作人员，而是想以来宾的身分参加。
「沈念，久等了。」
「嗯。收获如何？」
「大丰收。只要重新热过就可以吃了。」
如此说道的我提起双手的纸袋给他看。是今天的派对上端出来，没人碰过就这么剩下的餐点与饮料的一部分，经过艾芳芳学姐的同意才收下。
包括圣诞节必备的炸鸡，以及其他菜肴的开胃菜拼盘，饮料有超市里几乎看不到的玻璃瓶装可乐等等，让我们仿佛小孩子一般大为兴奋。虽然我与沈念确实还是小孩子。
看样子即使没有特地追加餐点，预计在我家举办的续摊有这些就够吃了。
「……对了，沈念，其他人呢？好像都没看到。」
依照计划，这次临时参加我家全家福拍照的陆呈远同学、艾远，还有莫心怡同学也都会参加续摊，在我去拿这些餐点的同时，四个人应该会一起等我。
「啊……呃，陆呈远和莫心怡说要两个人去KtV，艾远被会长找去便消失无踪。」
于是，只有沈念一个人在等我。
「这、这样啊。」
「嗯、嗯。」
他们的意思多半是「你们两位慢慢聊」，但是这样一来，装满两个大纸袋的餐点就得两个人吃完才行……算了，也罢。
「那……总之先去我家吧。」
「嗯、嗯……啊，在这之前，可以先去我家一趟吗？穿礼服好累，我想换上轻松一点的衣服。」
「知道了。那么顺便和沈伯母打声招呼吧。」
就是这样，我们即将迎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圣诞夜。
有泪水，有欢笑，把感情全都发泄出来，最后还把朋友也拉进来拍下纪念照，但是这些终究只是暖场。
该进入重头戏了。
我为了再借一下沈念前往沈念家，但是在玄关迎接我的人不是沈伯母，而是他的哥哥陆。
他穿着与上次见面时相同的家居服，头发一样乱糟糟的。
这让我稍微有点放心。
「如果要找我妈，他刚才出门了。说是要和最近认识的朋友……好像啦，一起去喝酒。那个老太婆也不想想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兴奋。」
「啊……是这样吗？」
而且也有收到传话：「借一下夏太太喔。」所以想必现在正和妈妈两个人在夜晚的街上到处晃到处喝吧。
妈妈二话不说便答应我的任性要求，即使是这样，这一天他应该也有各式各样的情感在心中翻腾，所以我也希望能让他好好发泄个痛快。
因为大人应该也需要时间整理心情。
爸爸那边也一样，他和王小姐的关系应该也会从这一天开始，逐渐有所改变。
会解除现在的关系，变回只是上司和部下的往来呢？
还是爸爸会正视王小姐的心意呢？
无论结果会是如何，这都不是我应该管的事。然而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希望能迎来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坏的结局。
即使经过很长的时间，希望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对双亲而言、对夏可家而言都能成为美好的回忆。
「那么我有确实转达了，我要回房间了。」
「啊，好的。谢谢你特地过来告诉我，陆哥。」
「……还好啦，这点小事没什么。那边那个笨蛋就麻烦你了。」
陆哥虽然语气冷漠，但是我认为他也有符合沈念家风格的体贴。只要能找到工作就更完美了。
虽然目前不太有这样的迹象。
陆哥前脚刚走，换好衣服的沈念后脚就出来了。他穿着宽松的连帽t恤，底下则是长裙。这完全是居家服，然而这多半也表示我家对沈念来说，是个非常能够放松的地方吧。
这样让我十分开心。
「那么我们走吧。」
「嗯。」
非常自然地牵手的我与沈念离开沈念家后，两人靠在一起走在一如往常的夜路上。
派对时应该还在下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从云间探出头的月亮淡淡照亮我们。
「沈念，你从刚才一直在看什么？」
「这个？是刚刚在派对会场大家一起拍的照片。要一起看吗？」
「嗯。」
我的手机里当然也有，但是现在的我想跟他把脸凑在一起，所以用沈念的手机来看照片拍得如何。
「……太好了。我有好好露出笑容。」
「嗯。这个真的很棒。这样的照片可以好好留在相册里。」
沈念的手机里有夏可家三个人的照片，以及加入沈念他们四个人一起拍的合照，无论哪张照片都有露出同样笑容的我。
以往的我不是那么喜欢拍照。我对自己感到自卑，所以羞于把难堪的模样暴露在别人眼前，而且一看到照片就会跟着想起当时的记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的身边有沈念。
我的脸──外表并不出众，也许有些人会看不起这种还留有几分生硬的笑容，但是他说非常棒。
既然他愿意这么说，我也不禁觉得再多留下一些纪录或许也不错。
「那个，沈念。」
「……什么？」
「我喜欢沈念。」
离开沈念家走了一小段路，我把现在的心意确实传达给沈念。
以前沈念对我说「好喜欢」的时候就是在这附近，但是我并非特意挑选在这里。单纯只是碰巧，在我告白之时刚好走到这个地方。
「……这是指不只是朋友？」
「嗯。我希望能以女朋友的身分好好爱你。」
这是我在第一次约会时说不出口，结果拖到现在的话语。
当时的我既紧张心跳又快，但是现在已经好好沉淀下来，只觉得胸口一股温暖。
从握紧的手上明确传来沈念的温暖，我不想交给任何人。
沈念比任何人都让我更想珍惜。
我希望成为对沈念而言比谁都重要的存在。
经过今天发生的事，这个心意变得更加强烈。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随着我们交往的时间变长之后说不定会吵架，也说不定会有不想看到彼此的脸的时候……可是，即使是那样，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努力。」
为了让我们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一直维持照片里的那种笑容，也许只能这么做吧。如果往后也能一直维持这种平静又甜蜜的时间固然很好，但是我想，人生就是会发生各式各样的事情。
不只是我。大家都有自己的烦恼。有自己的辛苦。
无论是我、沈念、陆呈远同学、莫心怡同学、艾远，还有爸妈也是。
「所以……沈念，我希望能够和你成为男女朋友。虽然我现在还是个爱哭，爱撒娇，靠不住的女生。即使如此，我还是会为了沈念努力。」
我牢牢握住沈念的手，把话说个清楚：
「沈念，谢谢你不管什么时候一直在乎我，看着我……我好喜欢你。」
「…………嗯。」
听到我的告白，沈念喃喃应了一声，微微点头。
这才发现沈念的眼眶已经湿了，声音也带着哭腔。
「沈念，你哭了。」
「呜……啰唆，笨蛋，傻瓜夏可……被你那样告白，我当然会变成这样啊。而且夏可自己明明也哭了。」
「是啦，毕竟我也是爱哭鬼……沈念，这边。」
「嗯。」
我把纸袋放到地上，将沈念拥进自己怀里。
「……夏可，好暖和。」
「这样啊。那就好……呵呵。」
在我怀里啜泣的沈念看起来像个小孩子，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可好坏心。我抱你的时候都有忍住。」
「啊，你果然在忍耐啊……不是，我只是忍不住觉得我们果然很像。」
「就是啊。就像是撒娇鬼同盟。」
「那是什么啊。不过或许意外贴切。」
「对吧。我们真是合得来。」
我与沈念一边说笑，一边把脸凑近。
「沈念。」
「夏可。」
「「──最喜欢你了。」」
于是我们从「朋友」变成「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