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云声跟着看去，了然道：“每次风暴，雾区的变异鱼都会被大量带来边界线，深海鱼也会随着海啸来到海面。所以出海的星灯除却抵御迷雾，更重要的作用就是震慑变异海兽。”
慑人的蓝色光芒中，能隐隐看见远处在海面浮动的黑色暗影，密密麻麻，多得让人头皮发麻。当海浪掀起，无数海兽也随之被带出，奇形怪状，凶悍丑陋，观之毛骨悚然。
寻望一面后背发毛，一面却摇了摇头。
他继续看向自己觉得有异的地方，雨势稍弱，他往前走了几步，终于捕捉了一道怪异的影子。
“那是……？”
几人也随之看去，晋云声的视力最好，越过苍茫大海和呼啸的海浪，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渺小的暗影。
他的面色陡然一沉。
“那是一艘船。”
而按它移动的方向来看，它甚至是在朝着边界线不断突进。
寻望疑道：“还有其他的观景船？”
晋云声眸光冰寒，冷声道：“霍家严格整顿过各个港口和船商，除了有许可证的船，任何人都不得在风暴天出海……”
他话音未落，就听徐宜君骂了句脏话。
男人将烟头扔下，整个人如一头矫健的狼，往前一扑，眼疾手快地精准拎住了简朝卿的后衣领，他刚刚正从栏杆上往外翻去，只差一秒就要坠落深海。
徐宜君拎小猫一样轻而易举把他拎了回来，他拧着浓眉，一脸暴躁：“你他妈有病啊，这时候找死？”
“救人刻不容缓。”简朝卿把自己领子从他的大手里解救出来，平静道“这时候出海的，只有曦惠教派的极端分子。他们坚持祭祀，和正统教徒使用牲畜不一样，那些邪教分子用的都是不超过三岁的小孩。走到这里，他们船上用于单程分量的星灯恐怕早就熄灭了，孩子们危在旦夕。”
徐宜君低声骂道：“蠢，你一个人能救一条船？你会游泳吗你？”
简朝卿神色一僵，生硬地顶嘴：“我虽然不会游泳，但我的天赋可以暂时赋予我在水上行动的能力，我可以……”
“闭嘴。”徐宜君瞪他一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转而看向同样肃然的晋云声“这事有蹊跷。”
“曦惠教派自被霍家严格管控后，已经有十多年没再出现过祭祀活动。”晋云声从怀里掏出一只机械鸟，打了个响指，让它向着不速之客飞去“先确认身份为好。”
只见轻飘飘的小鸟被风雨吹得在半空中不断挣扎，但在晋云声力量的加持下还是竭力扇动了翅膀。
“你能看见它的视野？”徐宜君问。
“只能暂时连接，海上没有信号，我能做的不多。”晋云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的左眼已是一颗机械眼球，为他的面容增添了一分怪异的美。
过了十多分钟，简朝卿忍不住又想跳船了，他才终于召回了银色小鸟，神色莫辨道：“确实是曦惠教的船，船身上有泽曦的画像。星灯已经全灭，应该是设置了自动驾驶，现在正在往雾区全速前进。”
简朝卿手中出现一只笔，他斩钉截铁道：“如果那里是一群大人，我不会豁出性命去帮忙。但现在，是一群孩子被迫送死。我没办法坐视不管。你们可以先回去报告霍天流，总之我要去救人。”
“……你只有c级，还不会游泳，你要怎么穿过这么多海兽把他们救下？”徐宜君眉毛挑得老高。
晋云声：“为了以防万一，我带了一些液体星灯来，可以驱赶部分低等级海兽。它是不可溶的，不用担心会被海水洗去。”
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低沉，几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徐宜君冷笑道：“我还是那个问题，你们会游泳吗？在这种一个浪几十米高的风暴天，你他妈是条鱼都可能会被摔死。”
“我的确会游泳。”晋云声缓缓道“我游得还不错。”
“你惯来是个审时度势的人，你确定你愿意拼着百分之二十不到的概率，用自己的命去救人？”
晋云声没再回话，他抿着唇，半边脸浸在黑暗中，几只蝴蝶破碎成水花，沾湿了他的发丝。
“他们离边界线越来越近了，如果真的过了线，就是海神来了也没有回天之力。”简朝卿大声道。
寻望心里不断盘算着，蓦地开口道：“我们的船不能跟过去吗？”
“快到返程的时间了，船长不会冒险，他要对整船的人负责，船上毕竟还有普通人。”简朝卿叹道“而且船长也不能离开海妖号，他是这艘船的核心，一旦走远马上就可能翻船。航海家绑定了船后谁也不能将他们在出海时分开。”
徐宜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我去把霍浊水叫来。”
几人最终在一楼的客厅集合，霍浊水刚带着游轮闯过海啸，此时精力不算充沛，手里拿着保温瓶喝着水，脸上露出难色：“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立即返航，向家主报告此事，让她带人彻查。但……说实话，我也没办法放任幼童祭祀的事在我眼前发生。”
寻望思索道：“我们应该有船用缆绳吧？”
霍浊水一顿，点点头：“有，当然有，我们所有设备都是配备的最好的款式。”
“最长的缆绳有多少米？”
“……有一千多米，用来海上救助的。”他说到这，也是一怔“你的意思是……？”
寻望：“我接受过在极端环境游泳的训练，也很善于开船。有没有可能让我带着绳子独自划小艇过去看看？如果的确是小孩，我可以用缆绳将他们的船连接，之后海妖号全速前进，将它带离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我和你一起去！”简朝卿一下来了精神。
其他人还没开口，一个船员连滚带爬跑进来，慌张道：“用望远镜发现陆陆续续还有船在出现，目前有三艘船在向着边界线前进！”
霍浊水沉沉叹了一口气，将扁帽拿下来，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你们确定要这样做？在这个海况下，逃生船翻船的几率几乎是百分百。而且恕我直言，就连我也不敢下去游泳。”
“罗曼·罗兰说，如果我们不敢去冒风险，那就算我们没有种。”简朝卿道。
寻望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晋云声：“我们兵分三路过去看看？我和你各一路，简朝卿和徐宜君一路。”
“……？”徐宜君挑起眉毛。
“你们都不怎么会游泳，或许彼此有个照应比较好。”
“我说我要去了？”徐宜君抱着双臂。
寻望微笑道：“你看起来已经做好准备了。”
其他人这时才发现徐宜君脚边放着一个救生衣。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冷声嘲道：“你和简大疯子，两个低等级超凡者都想去送死，难道我们就干看着？有我和晋云声在，人救不救倒无所谓，保你们的命还是绰绰有余。”
寻望感觉这是自见到他以来，他说过最多的话，甚至听起来还很动听。
晋云声见状失笑：“好吧，看来这场冒险是见者有份了。”
讨论完行动的细节，他们一齐去看缆绳，晋云声有意走在最后，他拉着寻望走到走廊上，将老老实实待在寻望兜里的汤圆拿出来，低声道：“开启同声模块。”
汤圆抬了抬脖子，传出电子音：“模块已启动。”
晋云声又给汤圆系上一根漂亮的带子，戴项链一样给寻望戴上。
他担忧地握住寻望的肩膀，微微俯身，附在他耳边道：“有危险就叫我，不管在哪，我都听得见。”
寻望摸摸胸前还在扑棱的汤圆，心下安定地用力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