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澈依旧身着一袭藏青色的衣裳，黑发被绾得整整齐齐，他背对着花瑾，轻轻关上了门，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你找月儿有何事？”
“帮我倒杯茶先吧。” 苏云澈一边向花瑾走来，一边说道。
苏云澈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脸颊微红，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他一口气饮尽了花瑾倒好的茶，低声道：“让我先休息一下。”
言罢，苏云澈便伏在了桌案上。
花瑾一脸困惑地坐回茶桌旁，与苏云澈隔了一个位置。
她心中暗自揣测，许贵妃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苏云澈会如此狼狈？
过了好一会儿，苏云澈仍未起身。花瑾望着茶桌上摇曳的烛火，又下沉了几分，而苏云澈则一动不动，唯有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直到烛火比先前短了一截，苏云澈才缓缓起身。
“殿下，您还好吧？”
“好多了。”苏云澈手扶额头，脸色虽已恢复，但仍有几分疲惫。
他问道：“你今天和母妃去二皇兄那里，都说了些什么？”
苏云澈这样一问，花瑾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林雨柔的孩子，紧接着便是许贵妃与林雨柔交谈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话题。
她自然不会如实相告，便撒了个谎：“没……没什么，就是聊了聊孩子和亲王妃的事情。”
苏云澈抬眼望向她，一脸明显的不信任。
怎么可能只聊了这些，许贵妃就会突然变得如此积极，还亲自煮了汤，并派人守在门口？
他继续问道：“你晚上在母妃那里用膳，也喝了补汤吧？”
“‘也’字表明，你喝了，我自然也喝了。”
许贵妃希望明年能抱上孙子，所以给花瑾喝了补汤，以调整身体状态利于受孕。
那么，苏云澈的补汤又是何意？
书中常有记载——男子服用某些中药后，会无法自控，对女子做出难以启齿的事。
花瑾不确定现实中是否真有此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书中剧情需要而虚构的。
但如果真的存在，而苏云澈喝下的正是那种药……？
花瑾快速地往旁边挪了挪，怯生生地问道：“殿下，您……还好吧？”
“……”
苏云澈原本有些不适，但饮了杯茶又趴了一会儿后，喉咙虽仍有灼热感，却已无大碍。
他瞥见花瑾那怯生生的模样，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趣味。
他再次倒了杯茶，回答道：“好——也不好。”
他轻抿一口茶，继续说道：“母妃坚持要我喝完才准许我回来，她说这药……大补，对男人很好。”
花瑾与苏云澈对视一眼，她猛地站起身，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瞬间烟消云散。
她从未有过那样的念头，若真有了苏云澈的孩子，她还要如何离开？
“殿下，月儿先回去了。”
花瑾匆忙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门口，却被苏云澈一把捉住手腕，推至墙边。
他宽厚的手掌温热而有力，修长的手指轻易便圈住了花瑾的手腕。
“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吗？”苏云澈松开了手，压低声音说道。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山岳一般挡在花瑾面前，尽管两人之间还隔着三尺距离，但她的视线里却只能看见他。
“你仔细回想一下，下午母妃都说了些什么。”
苏云澈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随着他的每一个字，下午许贵妃与林雨柔的对话再次在花瑾脑海中浮现，她的心跳不禁加速。
她并不害怕，但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屋内的火炉似乎更加热烈了，一滴汗水从她的颈间滑落，带来一丝酥痒。
苏云澈缓缓向她靠近，脸庞的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更加分明，连他吞咽口水的动作都清晰可见。
他低声说道：“不是我让人叫你过来的，门外的宫女也不是我安排的。”
花瑾望着苏云澈，一时间有些发愣，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那是谁？”
“是母妃，你出不去了。”苏云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晚，你得留在我这里过夜。”
茶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忽明忽暗，角落里的火炉发出啪滋一声轻响，花瑾猛地回过神来。
过夜？
他们孤男寡女，要共处一整个晚上，虽然之前并非没有单独相处过，但此刻的情况却大相径庭，两人都喝了那补汤，尤其是苏云澈——
花瑾偷偷瞄了眼紧闭的房门，“门走不了，月儿或许可以爬窗试试。”
她背后正好有一扇窗，转身过去，手忙脚乱地掰着窗框，指甲都泛白了，但那窗只裂开了一小缝便纹丝不动。
窗越是不动，花瑾就越是心慌。
书中那些荒唐的剧情在脑海中异常清晰地浮现，明明只是文字，却仿佛身临其境，而主角正是他们二人。
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念头甩出脑海。
快打开、快打开、快打开……
突然——
苏云澈的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搭在了窗棂上。
花瑾吓得一颤，连忙缩回手，整个人就像见到大灰狼的小白兔，想逃却动弹不得。
她能感觉到苏云澈就在自己身后，而且靠得很近，她用眼角的余光就能瞥见那藏青色的衣角。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这扇窗坏很久了。”苏云澈轻轻关上了窗子，又缓缓推开，窗缝比刚才宽了一些，“对它要温柔些——不过最多也只能开到这样了。”
“……”
花瑾看着苏云澈的手收了回去，随着视线她转过身，只见苏云澈已走回茶桌旁。
他脸上的笑意在坐下后瞬间收敛，淡淡说道：“你还是别爬窗了，不然明早怎么办，再爬回来吗？”
花瑾愣愣地看着他，依旧一言不发。
苏云澈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可怜，于是柔声道：“汤我回来前就全吐掉了，你安心在这里待到明天，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您吐掉了？”花瑾惊讶地问道。
苏云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
原来苏云澈是吐了，难怪进来时脸色那么红还冒着冷汗。
相比之下，花瑾刚才的慌张行为显得尤为滑稽。
她一个女孩子，却满脑子都是不堪入目的画面，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于是她转过身去，两只手互相掐着另一手的指头。
都怪下午许贵妃和林雨柔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些不正经的书！
看来，回去之后得好好面壁思过才行。
“你会困吗？”苏云澈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案桌前坐下，“会的话，就睡我的床吧。”
听到要睡苏云澈的床，花瑾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不已。
她转过身来，两眼瞪得圆圆的说道：“不会，月儿精神很好，通宵都没问题！”
苏云澈不明白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但那双杏眼圆睁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逗趣。
他快速地别过头去，以便藏住他那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花瑾没有发现苏云澈的偷笑，继续说道：“殿下可以去休息，月儿自己待着就行了。”
“我也没打算睡——这样吧，”苏云澈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你来帮我磨墨吧。”
苏云澈抬头看向花瑾，她只与他对视了一瞬，便羞涩地低下了头。
虽然一切只是自己胡思乱想，但花瑾几乎已经“看见”了他们之间的亲密画面。
此刻靠近苏云澈让她感到难为情，于是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眉头紧锁地思考着要用什么借口拒绝。
“可是……”
苏云澈见她不动，又轻轻拍了拍空位，挑眉道：“我说过别让我等吧？”
花瑾记得上次不过让苏云澈等了一会儿他就动手了。
她权衡利弊后，决定还是自己走过去比较好，免得被苏云澈强行抱起。
她一边摆弄着手指，一边不情愿地挪动脚步，走到苏云澈身边坐下。
幸好案桌够大，花瑾还是可以和苏云澈保持一些距离。
花瑾往砚台里加了点水，随后拿起墨条，慢慢地在砚台上画着圆圈，而苏云澈则静静地看着书。
磨墨本是一件单调乏味的事情，但看着墨色逐渐变得浓黑，却也别有一番成就感。
而且专注于墨条带过的水流痕迹，也能让人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待墨水变得足够浓黑时，花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殿下，好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