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将我们带入那间雅斋,里面是一个中年微胖的男子,他正高举手中的状纸,像是看千万合同一样认真看着。
“祝大状,贵宾带到。”婢女轻声提醒后离开。
祝大状放落状纸,抬起他小胡子修剪地分外精致的脸。
他的目光在我们身上只是扫了一眼,嘴角已经扬起了笑:“二位请坐。”
这些都是人精,一眼能看出我们有没有钱,好不好惹。
我随即坐下,秦昭拉开椅子让大叔坐下。
大叔的出现让祝大状眯起了眼睛,显然他还是给我和秦昭这两位财神爷面子,没有驱赶一眼就知道是穷人的大叔。
大叔显得很局促,坐在座椅上忐忑不安,像是这张椅子他不配坐。
祝大状看看我们,保持微笑:“请问二位谁是事主?所告何人?所告何事?”
秦昭站在大叔旁看着祝大状:“这位是事主,他所有费用,由我们来承担。”
祝大状笑了:“诶,二位贵宾,先不提钱,为百姓伸冤,也是我等讼师之已任,呵,二位也该知道,现在那些官啊,哪有我们厉害啊?”
秦昭垂眸淡笑,我换上笑脸:“对,还是祝大状您厉害。”
祝大状已露得意之色。
秦昭轻拍大叔后背:“大叔,你把你的冤屈说给祝大状听一下。”
大叔激动起来,声音都有点颤抖结巴:“我,我我我要告河西绸庄周家!”
当听到周家这个名字时,祝大状明显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他们家周大公子欺负我家闺女——啊——我没用啊——”大叔还没详细说,就已经哭了起来。
秦昭拿起桌上给他泡的茶,要给大叔喝。
忽然,祝大状伸手,按住了那只精美的,给客人准备的茶杯。
秦昭看向他,祝大状将那只茶杯拿回,自己喝了起来:“你们要告周家,你们知道周家是什么人吗?”
忽然间,风向转了。
我想了想,大叔说周家是开绸庄的,是古代的缫丝坊。
大朝对丝绸管理非常严格,普通人拿不到丝绸的生产和经营权。
这个行业,明面上,不像矿产和盐属于大朝垄断,但其实,它也是给了大朝官员的家属去经营与世袭。
我笑看祝大状:“祝大状,您姓祝,都说您写的状纸,必然在第一时间递交到知府大人手上,我记得河西府府臣是祝传德大人,您与他……”
祝大状又笑了,几分得意地看着我:“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不错,祝府丞正是在下二伯父。”
我点了点头:“怎么,连这周家,祝府丞都不敢得罪?”
“哼。”祝大状轻笑出口,目露戒备起来,“请问这位当事人与你们二位……”
祝大状在我们三人之间来回打量,显然我们无论是衣着还是样貌,都不像是一家人。
我笑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什么?哈哈哈——”祝大状笑得更厉害了,他连连摇头,“嘶,新鲜,二位还真是大善人,但这闲事,我还是奉劝二位别管。”
我故作天真:“为什么呀。”
祝大状身体微微前倾,鄙夷地看哭泣的大叔一眼,压低声音:“你们知道周家背后的人是谁吗,别说我这做府丞的二伯父,就算是新来的知府大人,都不敢得罪。”
“呃~~~呃~~~~”大叔哭得更厉害了,抓住了秦昭的手,“我谢谢两位恩人的好意……别,别管我了……”
“这就对罗。”祝大状放开了声音,故作怜悯,“这样吧,我也做件好事,大叔,你的事让我们这里的讼师帮你和解如何啊?你到底是什么事啊?”
大叔哭得断断续续:“那日……周家大公子经过我的小铺子,我家妮儿……”
我立刻按住大叔的手:“大叔,您先休息一下,理顺了再说。”
说着,我将我那杯茶直接递到大叔的手中。
大叔握着茶杯感激:“谢,谢谢姑娘。”
既然祝大状已经明确拒绝不会接,那么,接下来的每句话,都有关案情,不能多说。
我笑看祝大状:“祝大状,其实我们自己也有案子特意前来,但我们不确定您真的能将帮我们把状纸先递给知府大人,不知……这其中还需要打点些什么?”
祝大状看我一会儿,也摆起了架子:“我这里,你酬金给到,我一定保证你的状纸排在前面,但知府大人怎么审案……就……”
我直接掏出了一叠银票:“您尽管说。”
祝大状看我果然土豪,也不再卖关子:“幸好他还没来,我们能钻个空子。”
“哦?什么空子?”
祝大状笑了笑:“知府不在,府丞代理府衙,所以你们的案子,我二伯可以帮你们直接审了。”
“哦——您二伯帮我们审,那……怎么确保他帮我们赢呢?啧,哎,说起来也是我不对,我呀,不小心错手把我一个不懂事儿的丫鬟给打死了……”
我说到这儿的时候,大叔明显身体紧绷了,捂着脸都不哭了。
秦昭垂脸轻咳,忍住他的笑。
但对面的祝大状,眼睛却瞪大发亮。
因为案子越重,钱越多。
我犯难地看着祝大状:“这官司您可怎么帮我赢呢?”
祝大状看看我,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案子简单,我不知经手多少件,你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帮你搞定。”
“那……多少钱答谢……府丞大人呢?”我试探地问。
他立刻摆手:“诶,这钱不是给我二伯的,是他拿去帮你打点的。”
他一边摆手,一边说,但又不停摆手。
我看懂了,一个手,五万两。
但这个,我不能看懂,得他亲口说出来。
从他口中说出来,才叫:供词。
我故作不明白:“明白了明白了,是我不懂事了,那到底要多少?”
祝大状继续朝我摆手。
“您都不知道?!”我急了。
祝大状一个白眼,一只手掌怼到我面前:“五万两!准备好五万两!给我二伯!就算他审的案子,新知府来的时候也得审核一遍,你不得给新知府啊!”
我笑了,就等你这句话呢。
祝大状见我笑,忽然开始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