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反了你了，生了个丫头片子，要上天不成？”唐文芳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这个家姓林，一家之主是我儿子。”
“好，那就让你儿子说。”
两个女人都怒气冲冲地看向林加善，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其实冯雪芝心里没有底，林加善什么都听他妈的，他不可能为了自己去忤逆唐文芳。
唐文芳挑着眉，眼睛向上瞟着，他不相信儿子会站冯雪芝，自己养大的儿子，一定会向着自己的。
看着两人的眼神，林加善突然变得很弱小，似乎要被眼前的两只猛兽撕了一样。
要搁在以前，他一定会哄妈妈高兴，而忽视冯雪芝。在他看来，这不是他不重视雪芝，而是一种息事宁人的方法。
妈妈提的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她年纪大了，顺着她点，能过去就过去了。
再说他从小到大没有违背过妈妈的意思，有时候真的很难说出“不”字。
人一旦生活在惯性中时，就会不自觉地遵从一直以来的规则，很难说出不顺从的话，甚至都察觉不了原有规则中的问题。
但是自从雪芝怀孕后，他慢慢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父亲。
去医院生孩子的决定是他做的，虽然有雪莹的帮忙，但总算没有顺着妈妈走，做了一回大人。
做大人和其他事情差不多，有了第一回，就有了自信。第二回、第三回来的时候，就没有之前那么难了，能勉强应对了，至少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在医院和雪芝相处的那些天，他觉得自己才真正有了做丈夫的感觉，被需要、被依靠、被信任的感觉真不赖。
现在又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他想起雪芝听到自己起的名字时，满眼的惊喜和崇拜。
林加善不敢看任何人，他的眼睛盯着软软糯糯的孩子，仿佛对她说，“名字是我起的，我是你爹，你应该会喜欢吧？”
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笑脸，“笑笑，林笑笑！”
先前怒火中烧的两个女人都变了脸。
冯雪芝又开心又感动，就差掉下泪来。她没想到林加善会这么做，他的为了自己，去和她妈妈对抗。
唐文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当着冯雪芝的面，他竟然这么对自己，连一点情面都不留。这样的委屈她怎么受得了？
“林加善，你有本事。你眼中只有你媳妇，早就没有我这个当妈的了。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就你的事情你自己做，这月子我也不伺候了。”她说完扔下手上的围裙，就往外走。
唐文芳原以为自己一出门，儿子会追出来道歉，可她走到大门口了，回头还是没看到人影。
婆婆走了，冯雪芝反而松了一口气，但她不想让林加善为难，就催促他，“加善，你赶快去看看妈。”
“等会吧，现在正在气头上，让她消消气，我再去哄哄。”
“没想到，你今天，能为了，为了孩子跟妈对着干。”其实她想说为了自己，但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我也不完全是为了孩子。”
就知道，肯定是为了自己，冯雪芝心里甜滋滋地仰头看着林加善，希望他说完后面的话。
他歪着头，似在自言自语，“我应该是为了我自己。”
冯雪芝刚刚升起的喜悦，又很快被疑惑代替，“为了你自己？”
“嗯嗯，名字是我起的，我喜欢这个名字，你也那么喜欢，我有理由为咱们做一次主。”
林加善想表达的很多，却只说了两句话。或者说他的心情比较复杂，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
可在冯雪芝听来，还是为她们母女俩，她心里的阴霾都散去了。
无处可去的唐文芳，坐在打麦场抹眼泪。如果说之前的眼泪，都是在儿子面前做的戏。那么这次的眼泪，流出来的是心里的酸水。
她出来一阵子了，也不见儿子追出来，一定是冯雪芝那个狐狸精，不让儿子出门的。
麦垛已经没有了，打麦场上只有几个草堆子和粮食堆子了，连个阴凉地都没有。唐文芳就坐在一堆麦草上，任凭秋日的烈阳晒着自己。
她脸上的泪痕都被晒干了，林加善才提着一桶茶慢悠悠地走来。
“妈，渴了吧？”他把塑料桶递过去。
“你还管你妈渴不渴呀？”唐文芳冷笑着，没有接桶。
“妈，过了这么久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呀。”
“你还知道过了这么久呀……”
听到林加善讨好的语气，她的心就软了，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可儿子没来找自己的话，唐文芳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看你说的，我不是想让你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吗？”林加善怕当时追出来，两人又要吵架。
“静一静，你的意思是我胡搅蛮缠吗？”唐文芳的声音又高了八度。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俩都需要静一静。”
“哼，你还静一静。我看你们两口子巴不得我走吧，尤其是你那个娇贵的媳妇。”一提起冯雪芝，唐文芳就忍不住冒火。
“妈，你别这么说，我们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真的，我们很需要你的。”林加善再次把塑料桶递过来。
听着儿子的一番话，唐文芳心里舒坦多了，就顺势接过桶，仰起脖子喝了几大口，她被晒了那么久，真的口干舌燥的。
“妈，回去吧，我这还得干活，家里没人可不行。”
“你就是来骗我给你干活的，好让我回去给你媳妇当老妈子。”唐文芳斜着瞪了他一眼。
林加善知道，妈妈的气已经消了，“妈，要不了几天了，只要把这打麦场收拾利索，我回家伺候她们娘俩去。到时候，你歇着就行。”
唐文芳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还是我来吧，你一个男人，是做大事的，可不能干这些围着女人转的事。”
她可不能让儿子伺候月子去，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自己都舍不得多使唤一下，怎么能让他去伺候别的女人？
看着妈妈回去的背影，林加善不禁觉得，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孩子？
林笑笑？唐文芳？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