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步履从容地走进了客厅。
他先后和蒙凡雪、封柏然打招呼。
“凡总，封总。”
蒙凡雪抬手示意他坐。
封柏然则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
林啸在一旁坐下。
赵妈给林啸端来一杯茶汤清亮的龙井。
林啸轻轻颔首，表示感谢。
气氛有些沉闷。
蒙凡雪觉得自己有义务化解尴尬，笑道：
“封叔叔来看我，知道你也在这儿，就提出要见你一面。
“你们应该也好久没见了哦？”
林啸勾唇浅笑。
“嗯。我和封总有三年没见了。”
封柏然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笑。
“是啊。真是白驹过隙，白云苍狗啊！
“一眨眼，阿啸也长成男子汉了。长高了不少。也结实了。”
林啸嘴角维持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就算是礼貌客套了，并不搭腔。
他可没有忘记，当时他父母出车祸没了，封夫人黎雅茹要赶他出门，18岁的他向封柏然求情。
请求宽限他几天，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封柏然无情拒绝他的嘴脸。
“你母亲偷了夫人的珠宝，是封家的家贼。她不许你留下来，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走吧。晚了，就什么也带不走了。”
“不，我母亲不会偷夫人的东西潜逃的。一定是误会！
“老爷，求您一定要查清楚，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公道？在我眼里，我夫人说的话就是公道！
“我很忙，没工夫管你家这些破事！”
言犹在耳，林啸打从心底厌恶封柏然的傲慢和不可一世。
所以他主打一个不搭话。
让你自己嘚啵嘚。
封柏然讪笑着转移了话题。
“林啸，听说你小姨得了尿毒症，现在怎么样了？
“你有没有做体检？健康问题可马虎不得。要防范于未然。
“这样，我公司正组织员工体检呢，我给你安排一下，你直接去明华体检中心做个全面的体检，也不用排队，两个小时就做完了。”
林啸看着封柏然，神情似笑非笑。
知道他小姨得了尿毒症，显见得是调查过他了。
又或者是蒙凡雪告诉他的？
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些客户都调查过他的底细。
不说捐点钱给他小姨治病，却要让他去做体检？
这是什么新型关心人的思路？
“多谢封总关心，学校每年都会组织一次体检。
“我的身体很健康，暂时没有得肾病的风险。”
封柏然讪讪一笑，战术性喝了一口茶，以缓解尴尬。
林啸拈着茶杯，浅浅啜了一口。
好茶。
果然，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蒙凡雪见气氛不好，便试着转移话题，聊了一下江城最近的天气变化啥的。
封柏然顺坡下驴，和她聊了起来。
但他的眼神几次不动声色地落在林啸的茶杯上。
他食指下意识轻抖。
林啸觉得他怪怪的，因此暗中提防着这个老逼登。
“阿啸，你抽烟吗？”封柏然含笑问道。
大有一副他要是回答抽，就立马递烟给他的架势。
“不抽。”林啸淡声答道。
封柏然嗯了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包装奢华的口香糖，递给蒙凡雪和林啸。
“薄荷味的，蛮不错的。你们尝尝。”
蒙凡雪一怔，觉得今天的封叔叔有些奇怪，但她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
林啸却笑着往后避了一下，“不用了，谢谢。”
封柏然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了回去。
又尬坐了半个小时。
蒙凡雪开始有些不耐烦，她已经搜肠刮肚，把所有能和封柏然谈的话题全都讲了一遍。
相对无言，又急需用语言来填满沉默的每一个间隙。
就很累。
蒙凡雪几次看向林啸，以眼神向他求救。
有点撒娇的意思。
落在封柏然眼里，多少有些刺眼。
他儿子封起才失踪四个月，这些女人就一个个把他忘了，和林啸这小子打得火热。
太薄情。
林啸自然不能无视蒙凡雪的请求。
他没有忘记自己坐在这里喝茶是带薪的。
老板的需求不能满足，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于是林啸化被动为主动，淡声开口道：
“封总，夫人还好吧？她近来情绪还稳定吗？”
封柏然微怔。
他最烦别人问候他夫人黎雅茹了。
整个江城的富人圈子谁不知道，他封柏然有个厉害的夫人！
他妻子的情绪就像病房里心电图的曲线，忽高忽低，时而平稳，时而剧烈波动，让人难以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啊，她还可以。就是封起失踪后，她情绪有些低落，现在好些了。”
林啸点头，“封总，您可以带夫人去看看心理医生，疏导疏导。
“长期的压力会影响夫妻关系。夫人的健康和情绪恐怕也是源于这种紧张的关系。也许沟通和理解是关键。”
封柏然不耐地点点头，不想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她有在看心理医生。”
林啸却并没有放弃进攻。
“封总，封起少爷失踪后，夫人对您的依赖是不是更重了？您一定很辛苦吧？”
“封总，家族的继承问题一直是个难题，尤其在您这种情况下。您有没有考虑过家族未来的安排？”
……
封柏然脸色开始掩饰不住地难看。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全凭多年的经验和意志力在压制。
他眼神犀利如刀，暗暗瞪着林啸。
心说，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
所以故意在这里戳他的肺管子？
“孩子，没有人教过你，说话要得体吗？
“你干什么非得明知故问，让人下不来台？
“你这样鲁莽的言辞，也只会令小凡看低你。”封柏然哼声道。
林啸淡淡地看着封柏然。
“封总，没想到您这么容易破防啊？
“我想，我问的是一些再正常不过的话题，是您反应太过激了吧？
“您明知道我父母双亡，还暗示我少教，您这话也不怎么得体嘛！
“凡总素来只拿我当封起少爷的替身，只看脸，我这张脸和封起少爷有两三分相似，再低，凡总肯定也不会再找我了。”
封柏然愣住。
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啸。
只觉这小子变了。
和从小唯唯诺诺的性格大不相同了。
封柏然又看向蒙凡雪，再看看林啸。
原来，她、她们都发现了这小子和封起长得有些像。